59脱笼60(1 / 2)

李益辅没搞清楚自己的仕途究竟出了什么样的差错。

从小到大,他自诩才高,自然也算是名副其实的文章妙手,旁人说他阿谀进幸,他也没为曾经让程侍御使推荐而后悔过,相反,若真靠自己一步步从劳阳来京中,他约莫要熬上十年,才能进晋王府这样的地方。

后来晋王成了太子,太子又当了皇帝,李益辅就越发纳闷,他怀疑自己的才能或许曾经打动过圣人,但是现在若问问圣人是否还记得有个姓李的太子舍人,圣人估计都要想上半天才能想起他这号人物。

和他一同登科的同期,晋王府的旧臣,有的官运亨通,已经位列丞相,名头上算是和元辅机平起平坐,李益辅不是没想过,自己可能不过是没把握住扶摇直上的机会,可是这机会还没等到,他反倒已经被人押送进了牢了。

李益辅在牢中左看右看,只记得自己来时既没有圣人宣旨,亦没有官兵押解,反倒是一群看着分外年轻的人,出示了天子信物后,上来就兜头罩了黑布袋子,叫他也不知这是什么所在,看着和大理寺同僚形容的大理寺狱也有些出入,更像是在山洞里开辟的。

他这般被关了三日余,除了来送饭的,没见过一个人影,待到第四日中午,他听得一阵脚步声,来送饭的却是熟面孔。

“岑侍御?”李益辅不料能见着他,忙道,“下官这是犯了什么罪,这又是哪处牢狱,还望岑侍御明示?”

岑云期在牢狱门口设了一个障音阵,这才对他道:“你近日里得罪了什么人,你自己不知道吗?”

在来之前,岑云期早想过千回百回,他虽然和李益辅交道不多,但既然是十七的亲兄长,想必脑子转的要比自己快,他要让李益辅出手相助,必然得先抢得主动权。

三日前,丞相府那边已经传出消息,要开始搜寻丢失的揭谛剑,岑云期听说最终在李府找到,心中颇有疑窦,他一向对李家心怀芥蒂,思前想后,虽然急需朝中势力的襄助,但最终决定还是晾李益辅三天。

李益辅思前想后,并没觉得自己有碍着哪位大人物的路,他只得道:“还请侍御使指点一二。”

岑云期道:“三日前,你家可有什么异常没有?”

“这倒是有,”李益辅道,“我弟弟突然被老家的下人带到京中来,说是家里遭了贼,我那老父和三个下人都……我当时觉得有些奇怪,劳阳虽然穷了些,可是从小到大,那可很少出这样的人命案子。”他说着,不由得抬起衣袖来擦了擦眼泪。

岑云期告诉他:“敕书还没到门下,但是你倘若能从这出去,也是直接去壁州赴任司马了。”

李益辅听他话头,微微感到不对劲,他道:“我可真没得罪什么穷凶极恶之徒!既然岑侍御使知道得这样清楚,难道是你们方外的争端将我家搅进去了?我妹妹呢?”

“不管是不是,难道李学士甘愿去做司马?”岑云期道,“我有办法挽回如今的局面。”

李益辅将信将疑,岑云期于是靠近过来,对他耳语一二句。

“这——这万万不可!”李益辅十分惊诧,道,“你这不是叫我公开和元丞相唱反调吗?我不过中书舍人,先前谋反案已经株连多少人?你我都是知道的。”

“那又如何?做了尚且有一丝生机,不做,大人自有前程,且去壁州慢慢熬吧。”岑云期想起一事,故意道,“听闻来大人和李学士一样,曾是东宫属臣,如今他也是丞相了,我看学士和丞相之间,也没有李学士想的那么悬殊吧。”

李益辅心里知道,自己不按照岑云期的话行事,吃亏的只会是自己,他急得来回踱步,沉默半晌,道:“那杨氏——朝中无人不知,那是先帝宫中之人,如何能拥她当皇后?”

“是无人不知,但何人敢言?”岑云期道。

这一问,叫李益辅愣了一愣。的确,这是圣人的阴私之事,大家心照不宣自然可以,可是谁要是宣之于口,那不是触皇帝的霉头吗。

李益辅想明白后,不由得大感意外,他原以为这些修仙之人总是超然物外,没想到钻研起这种事来,却比自己还敢议论——尤其是眼前这位,自从上次这位妹妹的师兄在他府上动了剑,这次又来……李益辅算是对他有了全新的看法,他只得心里暗暗听从了岑云期的建议,只不过一想到政治生涯以来第一个劲敌竟然是麒麟功臣元丞相,心里仍不住忐忑,他道:“……我明白了,多谢侍御使指点迷津,只不过我什么时候能出去呢?”

岑云期知道师父已经在李府找到了揭谛剑,左右也就是这两天了,但他不想让李益辅知道,于是道:“你等着吧。”

“什么?你说揭谛剑上被种下了孪生阵?”岑淼惊讶道。

这种阵法只要刻在两物之上,丢失其中一个,便可以通过另一个的感应来指明方位,只不过阵法比较复杂,一旦刻下,便无法单独毁去一个,岑淼不会写这种阵法,就连阵盘也很难得到。

那夜她赶往云浮村,却终究慢了一步,村子里的村民聚在她家门口,她穿过层层人群挤进院子里,就见到父亲的尸体,一时站在原地不知作何感想。

她或许曾经怨过这个人,非要衣锦还乡后让他不得不低头,而后自己才能做宽宏地原谅。可是上次回来,她已经发觉了,父亲根本就不需要她的原谅,这把她的怨气和努力都变得像是笑话一样——幸好这一路上追名逐利时有师兄师姐在身边看着她,她还没有变得面目全非。

后来,岑淼试着平常心,就把他当作带自己来到这世界的恩人,除此之外,并无其他。可是她没想到他会突然死掉,好像随着他的死,自己已经失去了过去的所有,包括云浮村、包括她儿时冬夜里的咳嗽和格栅里看着哥哥上学的时光……或许活着,自己总有一天能解开心结,虽说岑淼也不知道解开心结是为了什么,可是如今他死了,真要归因,死于自己把揭谛剑放在了家中……

岑淼说不清自己心中是什么滋味。她找了屋里屋外、前院后院,没发现揭谛剑,也没发现她的弟弟李循,岑淼重新蹲下来,仔细看了眼父亲的尸体,那上面的确是一剑刺穿了他的心脏——她看了很久很久。

“孪生阵,他怎么会有?是你给他的阵盘。”岑淼陈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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