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三公主(1 / 2)

岑淼出身寒微,其实很少进三公主这样大户人家的院子——要不是修道者的府衙靖世寮正被公主管着,她恐怕也不会由师姐带着前来。

靖世寮和朝廷不一样,因为居于暗处,因此被称作暗寮,专门处理各道各州妖邪作祟之事,交由皇室女管辖,皇后仙逝后,这位大名鼎鼎的三公主就接手管理靖世寮。而岑淼的师父燮阳山长,正在三公主手底的靖世寮做官。

三公主不管靖世寮时,做出的功绩也不比寻常公主。在内,她在皇室宗亲中最说得上话,虽然是庶出公主,却很有威望,凭自己的本事被父皇倚重;在外,她和她的驸马都是驰骋沙场的将军,她麾下原先有一支作战极为迅猛的娘子军,只是后来天下承平日久,这只娘子军也被朝廷遣散——三公主这才做了靖世寮的话事人。

近年来圣人病重,就格外沉迷丹药,三公主自然也是从各地学宫中寻找能够炼丹的学生,岑淼正是为此而来。岑淼自认为不像其他修道者有什么追求“逍遥”大道的理想,只想早早从学宫里学到真本事,快些去靖世寮大展拳脚,从而步步高升,因此来公主府前,岑淼难得穿上自己最贵的一身道袍,里三层外三层——以显示庄重。

其实说起来……三公主还是岑师兄的母亲呢。岑淼想到。她要是也和岑师兄那样不苟言笑,可就麻烦了……她以前又是女将军,比起自己这个在益州学宫长大的学生真可谓是见识广博,她会不会格外难讨好?

为显对这次会面的看重,岑淼的师姐程湛清还煞有介事地雇了马车去三公主府——岑淼一向借着凭虚心法在高空来去,说起来这还是她头回乘这种东西。路上几次三番给人让路,什么侯府的马车、皇妃家的马车,还要看一眼拉车的是驴子是牛还是马,再看马的毛色、品相,看车上系的銮铃有几个……官小的避让官大的,年少的避让年长的,勋贵避不避高官,文臣避不避外戚,都有一大堆讲究。岑淼打量着来来往往不少官员的车驾,心里记下不少。

程湛清看着小师妹的神情,一时有些后悔带她来献丹。

只要是益州学宫的学生,就没有不认得岑淼的。一来她是燮阳山长收的最后一个弟子,二来她的勤奋用功是人人都知道的,若是和她选了一门课,因为岑淼格外讨博士喜欢,其余的学生不免要比平常多用功几分才不至于重新来过。大家都道,岑淼以后要是去了靖世寮,一定也十分讨上峰的喜欢,玩笑道“苟富贵,勿相忘”。

程湛清却稍稍有些担忧。

他们内门的师兄妹,虽然大多十分用功,但是岑淼至今都没能找到自己的道,正是因为她太急功近利了。说起练功也要估计身子,岑淼就说,师姐你有所不知,今日诸般努力,都是为了将来飞黄腾达啊!和她问起为什么飞黄腾达呢,岑淼就一拉胳膊,撒娇含混着道,自然是为了大权在握,风风光光的。

但是程湛清看她心里,似乎又不是为了这个。

当初和她说起献丹的路子,岑淼当即就答应下来。但是程湛清此时却突然迟疑了——这对修道而言,真的是好事吗?这样单纯依着师妹的心愿为她引荐,是否害了她呢?

一路上程湛清欲言又止,一想到终究不能发临时反悔,也就作罢了。

等车到了三公主府,让家丁通报了益州学宫来人,二人在门口稍等片刻,才往里进。迎过来的管家说,三公主正巧在举办宴会,遍请国都的贵女,为了避让外客,赶紧让她们挪了地方。

三公主和驸马,说起来都是将军。但公主府里却丝毫没有杀伐之气,而是一派春和景明、层台累榭,四时花草,交杂其间。

等到岑淼和程湛清进待客的正堂时,三公主正坐在榻上闲闲摇扇,见到她们,有些惊讶。

程湛清三公主是认得的,这姑娘湛若冰玉、气质卓尔不群,纵使在靖世寮修为也是鹤立鸡群,一进堂来,便使满室生光,而程湛清身边那位……

她比程湛清更高挑一些,却比程湛清略瘦些,像是孩子窜个子的年纪。她不如程湛清美貌,面容多少有些寡淡,但却是十分聪慧的面相,一双长眉入鬓,尤其眼睛漂亮,画龙点睛似的,目似点漆,眉眼间神采飞扬,笑起来看着尤为讨喜,即使是三公主这样常年喜欢先挑人错处的,一时见了她也喜欢起来。

三公主打量片刻,走下堂来,道:“湛清,是你呀!我还以为是云期回来了呢,正想着他怎么也不说一声就来了。”说着,略含疑问地看向一旁的岑淼。

她所说的云期,其实是岑淼的师兄,名叫岑云期来着。

岑淼此前,其实也见过三公主一回。她的师兄岑云期剑痴一个,似乎压根就不思念家中的双亲,每逢年关,他在学宫中照常练剑,是益州学宫内最晚回家的一批人之一。岑淼刚到学宫,那年腊月初十的时候,三公主或许是思念儿子,带了五个满满当当的食盒来看望岑云期,那时候岑淼就觉得师兄的母亲可真美、看上去又那么典雅、温柔,带来的吃食也是从没见过的美味。

这是岑淼第二回见她,心里有些紧张——不论是作为师兄的母亲,还是作为靖世寮的掌管者,岑淼都必得讨她的好,因此不免暗暗观察这位三公主。岑淼觉得她比儿时那回见时老了许多——虽然依旧荣光照人,但难免有了勉力支撑的疲态。她垂下眼睛,行了个礼,默默释出灵气,感受周围的情况。

听说师兄最近一直呆在皇宫里,但这府上倒没有什么别的灵气,看来师兄即使在国都,也少来公主府——这和岑淼所料相同。只是三公主身后屏风背后,有三五个姑娘,似乎都在看这边——这让岑淼有些好奇。

程湛清笑道:“殿下头回见,这是我和云期的小师妹,叫——”她迟疑了片刻,紧接着才道,“叫岑淼。水阔之淼。”

三公主才明白过来,道:“是了,你燮阳师父给我写信函说明了此事,但是今日恐怕有些不巧,明日我带你们进宫献丹吧。”

程湛清道:“但凭殿下安排。”

程湛清正等着三公主安排她们二人的去留,或是约好明日的安排,可是三公主却忽然道:“府上正有许多姑娘在呢,这时候正是芙蓉、木槿和菊花开的时节,她们正琢磨着插花呢,二位要不一起?”

程湛清闻言,看了一眼岑淼,岑淼笑道:“晚辈不懂这个。”

三公主闻言,并不生气,却有些惊讶,她道:“常听湛清和云期说起你勤恳上进,没跟着云期学学吗?”

其实岑云期劝她学过,岑淼也真的学过一点。

奈何没兴趣是真没兴趣,尤其是岑云期也不真想教她。本来便是如此的,他从来讲剑能滔滔不绝讲许久,说起别的事情就没什么兴趣,而岑淼则是喜欢听师兄说剑,听他说起平常也应该不辜负好春光云云的,岑淼只面上受教,心里觉得这算哪门子学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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