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镜奴瞽翁（2 / 2）

八名侍卫各据一角，以防行尸和野兽闯入。

老翁默然半晌，才道：“他不可信。”

刘秀讶然：“你指的是李秩李季文？”

老翁不答。

刘秀低声道：“李氏随我兄弟起兵，也因此差点被灭族，虽然他为人机诡，可并没恶行，我不能因你一言而害他，这会寒了众将士之心。”

老翁哂道：“是与不是，你心里明白。”

刘秀脸沉如水，不再说话，只是用柴枝轻拨火头，似是发泄心头不满。

李轶刚才的举动他也放在了眼里，即使老翁不说，他自己也看得出来，刚才要是动起手来，李轶必然逃窜。

这种人，信不过。

后来，李轶果然出卖了刘縯，协助更始帝刘玄害死了刘縯。

再后来，刘秀平定河北，势不可挡。李轶想背叛刘玄投靠刘秀，于是坐拥三十万大军于洛阳，不发一兵一卒，导致更始朝廷的河南太守武勃被杀。他笃定刘秀会重新接纳于他，可刘秀却把他的降信公开各地，让他大白于众。

那一刻，李轶两头不是人，整日惶惶不安，最终被绿林军首领朱鲔刺杀。

过了一会儿，粥开了，王霸为两人各舀上一碗，双手递了过去。

刘秀道：“荒郊野岭的，也没有什么好东西招呼老丈，就只有些许粥汤和面饼，还望不要嫌弃。”

老翁摸索着接过粥碗，碗里早有一块已撕成一片片的面饼，他也不客气，就这么就着面饼蘸着粥水吃了起来。

“我是从宛城过来的，城中的人能吃上粥汤已很不错了，不少人已经易子而食了。”

他口中叹了口气，嘴里却是咀嚼不停。

刘秀惊愕抬头：“宛城战况如何，还请老丈说说。”

“唉。”老翁放下粥碗，轻声道，“就快要扛不住了，宛城被围数月，王邑却非要死磕一个小小的昆阳不放，宛城守将岑彭即使有安邦之才，也无法在外患内困中守得过这个月。”

刘秀与王霸互视一眼，都看出了对方眼中的喜悦之色。

要是能攻下宛城的话，那昆阳之困就能自解，可是，昆阳只是小城一座，谁能熬过最终一刻谁都说不准。

刘秀还想再问，可老翁却闭口不答了。

无奈，刘秀只得问道：“适才老丈说自己的名字叫做镜奴，为镜而来，可真有其事？”

老翁道：“正是。你知道我的眼睛是怎么瞎的吗？”

“难道就是因为这镜子？”刘秀取出铜镜，置于掌中，右手轻抚镜面，镜面冰冷，镜身粗糙，他却无故升起一层鸡皮疙瘩。

“你们想不想听老朽讲一个故事？”

刘秀道：“长夜漫漫，并无佐酒之物，老丈请说，在下洗耳恭听。”

吃完粥汤后，王霸就在火上架上了酒壶，正为两人斟上一杯。

老翁轻尝一口，便放了下来，他抬起头，两个黑色的眼窝仰视苍穹，似要质问苍穹的不公。

“百多年前，武帝主政。”

他的声音宛如虚空而来，不带半点感情。

“追亡逐北，马踏匈奴，封狼居胥，好不威风。”

听到他对先祖的夸赞，刘秀不由自主直起了身子，与有荣焉。可听了半句又感到不对劲，对方似乎不是赞赏，而是揶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