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58(1 / 2)

  ,有徐淳的家人, 也有他收留的难民。栖霞山血流成河。

  关洬在将近一年之后才得以回了南京一趟, 他的二层小楼已被付之一炬,徐淳家里更是已经被洗劫一空, 什么都没有留下。

  在明确得知了外甥的阵亡之后, 承倬甫还是尽他最大的能力在上海坚守了一年。他和木老板招来的人几乎已经全部战死,但番号仍存, 改帅换将,招兵买马,最后已和承倬甫殊无关系。当初的特别行动委员会大部分陆续撤往内地, 直到日本人扶持的汪伪政府掌权。1939年, 承倬甫正式辞去国民政府的一切职务, 几个月之后, 他就因无力承担小公馆的费用而不得不迁出。承齐月被他送去了二姐家里, 他自己则和关洬搬去了鱼龙混杂的公共租界。

  一开始, 他们的日子过得竟还算平静。他们租了顶楼一间房,楼下的邻居很多, 对于两个男人像夫妻一样住在一起生活,总是少不了窃窃私语。承倬甫为自己坚持抗日的态度付出了代价,在那一年的时间里他完全找不到任何工作可以做,吴玉山也保证了这一点——他对承倬甫产生了一种无法解释的深恨,但不来踩死他,只是吊着,要明知道他落魄、受苦,心里才能好受一些似的。后来,关洬在当时新成立的《文艺汇》报社找到了一份工作,同时还去一个英国人家里为他们的两个小孩辅导功课,才勉强够了两个人的花销。时间长了,承倬甫就被邻居当成了两人中妻子的角色。承倬甫也不生气,十分虚心地向楼下的阿嫂讨教厨艺。偶尔买到了肉回来,邻居们都会笑着跟他打招呼:“给你们家关教授烧肉吃啊?”他就笑,点点头说是呀。

  到第二年,关洬所赚薪水已经完全赶不上通胀下飞涨的物价。他年至不惑,才真正第一次品尝到了为钱发愁是什么滋味。承倬甫倒是比他心态更好些,还开玩笑讲,落魄这种事,一回生,二回熟。他开始时常和一些过去的“朋友”走动,木老板,唐律师,甚至是电影明星。并不在乎人家背后怎样说他,每每总能拿回来一些钱,但也终归是杯水车薪。物价涨得太快,已到了时时吃不上饭的地步,关洬的胃不好,一饿又要发病。承倬甫自己能不吃就不吃,什么都想着留给他。关洬回来一看,知道他没吃,自己也不肯吃。就这么让来让去,一碗粥放到馊,竟然没人吃。两人又不舍得浪费,吃下去,再一道腹泻得一塌糊涂。最后都没什么力气了,躺在床上相对苦笑。

  “我从前还梦想着跟你一块儿过苦日子……”

  承倬甫含笑问他:“什么时候?”

  “刚从北大毕业的时候。”关洬回答,“那时候不想你进北洋政府,就想这么着,我去报社里找份工作,也能养你。”

  “你早说有这么大的志向啊!”承倬甫懊悔不迭似的。

  两个人便都笑起来。其实那个时候关洬过得也不差,虽然比不了承倬甫一掷千金,但徐淳究竟是从来没有短过他。他以为的“安贫乐道”,说到底还是背后有人托着。真要靠他,承倬甫和他背后那一大家子都得饿死。

  “都是文人酸气。”关洬最后轻轻叹气,自己揉了揉有些酸涩的眼眶,“六哥从前说我,其实没说错。”

  承倬甫夸张地“哎哟”一声,老怀大慰:“吾死可瞑目矣!”

  关洬伸手就锤他,手肘捣在他胸口,又被人顺势拉进怀中,手脚交缠,紧紧依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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