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27(1 / 2)

  关洬说得斩钉截铁:“我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他的语气像是动了真火,一时把于伯焘惊着了。他也不知道是被关洬的神情震得,还是本身酒喝多了站不稳,竟原地晃了两下。关洬赶紧伸手扶了一把,于伯焘胖大的身体靠在他臂弯里,也不知道怎么,突然悲从中来,眼眶湿了。

  “我和敬棠立场不同,但私人朋友层面,没有矛盾!”他抽了抽鼻子,说得十分动情,“想当年我们求学的时候,热血激昂,挥斥方遒……多好的日子!你还记得吗?那时候你跟他两个是我们北大的双杰!”

  “他是清华的学生。”

  “那也是双剑合璧!

  关洬已经没了耐心:“好好好……双剑合璧双剑合璧——归昀,给于兄拿车钱!”

  他回头叫陆归昀,于伯焘看着陆归昀拿着钱走出来,腰上还系着厨房里的围裙,站在路边替他叫车,突然想明白了什么似的,又“嗐”了一声。

  “明白了,是愚兄想得不周到。”于伯焘压低了声音,几乎咬着关洬的耳朵,“你如今已经走上正途,他的事情,我不该再来问你了。”

  关洬突然整个人僵在了那里,因为于伯焘话中的深意而感到喉咙干涩难言。人力车已经来了,陆归昀走回来,跟于伯焘又告了一次别。于伯焘已经坐上了车,身体探出来,把手指摁在了自己的唇上,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然后又笑着跟陆归昀招了招手,便去得远了。而关洬仍旧站在那里,恐惧、恼火和失落同时堵在胸口,让他动弹不得。陆归昀回过头,注意到了他的表情:“怎么了?”

  “他知道。”关洬很久以后才喘着气似的,吐出了这几个字,然后又冷汗涔涔地想,“他们……其实一直都知道。”

  陆归昀被他的脸色吓到:“知道什么?谁知道?”

  但是关洬没有回答,他转过身,近乎失魂落魄地回到了家中。

  于伯焘后来到底有没有信得过承倬甫,关洬不知道,但他一句“北京要撑不住了”果然应验。那年六月,内外交困的北洋政府倒台。此时关洬正在苏州乡下,陆归昀娘家的房子里,试图避开南京城里一轮又一轮的社交,好好地趁暑假备个课。很快,他就听说了承倬甫南下的消息。留在南京的关夫人给儿子去信,说他去家里拜访过。关夫人让他留个去信的地址,也好让关洬联络,结果竟然是“兰香饭店”——南京城里下九流落脚的便宜客栈。母亲在信中不无心疼地描述,“六哥儿落魄了”,一边敦促儿子,她把苏州乡下的地址给人家了,六哥儿要是写信来,能帮得上的地方一定要帮。

  可是关洬左等右等,承倬甫始终没有给他写这封信。

  日子一天天过去,关洬开始坐立难安,书读不进去,该备的课也是一团乱麻。古今中外大哲学家的名字都在他脑子里打成了一团浆糊,连陆归昀路过随便看一眼,都看到他将柏拉图和第欧根尼写反了。然后关洬又给于伯焘写信,曲曲折折地想问他有没有给承倬甫“安排”,信寄出去又后悔——如果于伯焘安排了,承倬甫怎么还会去住“兰香饭店”?好在他问得太曲折,于伯焘根本没明白他什么意思,一封回信写得驴唇不对马嘴,半点都没提到承倬甫。到最后,还是陆归昀不咸不淡地在晚饭桌上提起来,让他明天进苏州城里一趟。

  关洬抬头:“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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