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可桃恋爱了（1 / 1）

于是在工作的第二年，又是一年秋冬季，可桃的薪水依然稳定而普通，你也不好说她是微薄的收入，在刚毕业的大学生里，她的收入并不算微薄的，当然也一定不是职场精英的那种年薪说不过零来的样子。她的收入充其量算是够活着，但是人的存在感在人格本身不健全和价值观不完整的时候，主要靠外界的评判标准。广告圈里、或者说可桃同龄的其他女孩子们，毕业后开始陆续拥有了一个两个名牌，从小小的施华洛世奇的天鹅耳环，到LV的入门neverfull，到苹果的最新款手机，这些无疑都是评判你过的好不好的标准。

朋友圈里、微博里、小某书中充斥着，这些贵玩意的盒子、佩戴的照片，精致的妆容和上海日新月异的美好咖啡店、配上有logo的首饰包包，仿佛构成了朋友圈唯一可以输出的照片模版。

原本对这些没什么概念的可桃，越来越觉得不公平，为什么自己没有，自己也想拥有。可桃也是个普通的姑娘，物质面前，我们谁都没办法正义凌然的站在道德制高点去点评别人，而人的不开心就在于，想要去评价，但是自己又做不到，道德感还高。索性你就是个道德感非常低的人，没有底线，只想达成目标，你的不快乐只会在目标没能达成的时候才有，而很多人是，既想高级有道德又想走捷径寻找便利，经常是一边做一边怀疑，既不成功还很苦恼。

可桃偶尔独自一人的时候就会暗自神伤，觉得自己太无物质了，怎们能对这些外的东西这么羡慕，可桃的不开心很多时候就是因为她总是对自己进行评判，甚至情绪严重不好的时候会对自己进行道德的审判，生活对于可桃来说，本身之苦不一定多苦，但是心灵之苦非常苦，她常常会觉得人生而苦恼，自己尤其仿佛是来人间历劫的，更悲惨的是，她并没有客观上经历过什么巨大的变故，惨绝人寰的那种，因此就算她很想抱怨自己的苦，都不知道该如何表达和从哪儿说起。当然，她也没有一个可以让她说这种密集负能量情绪的朋友，比起宣泄自己的情绪她更害怕给别人带来负担，也害怕来自别人的嘲笑。

房东人很好，这一年可桃的房租算是省了了些钱，虽然她依然还是存不到钱，但是也算将就的马马虎虎。经常在发工资的那一周添置些新衣服化妆品护肤品什么的。加之可桃是懂文字游戏的，所以偶尔外出聚餐或者被客户请一顿大餐的时候，她能偷摸着拍出不错的照片，选好了不错的角度刚好营造出某种高级生活拥有者的朋友圈日常。她并不那种一日发布八百条报备行程的朋友圈记录着，她的朋友圈每一条都精挑细选，精雕细琢，是希望获得赞美的一场精心策划的文案。她很享受发出去后，半小时内几十条点赞留言的信息，仿佛这些证明着自己过的很精彩很高级，很让人羡慕，仿佛这这样证明了自己是存在的，是有存在感的。

大约也是被这样的朋友圈欺骗了，赵璿一直以为可桃虽然来自小城市，但是一定是家境富足的，小城市也有大富豪呢，比如可桃的家乡虽然在大西北黄土高原上，可是她有不少的中小学同学家里开煤矿，非常富裕，很多考不上大学，被送去新西兰念一个七七八八的大学，回国后被家里安排在BJ某些公务岗位里，干着月薪3500的活，住着四环内的大平层和开着保时捷。可桃也羡慕他们，羡慕他们在高考前自己面对的是残酷的非人能承受的压力，冲向高考独木桥，而他们有选择；更羡慕，她们出生即在罗马。自己很差吗？也不是，可为什么总会觉得很不安全很没存在感，可是为什么自己总是会去比较。可桃想探寻自己的内心，总是无果，总是困惑。相比想内寻求自我的救赎，她还是更希望向外寻找的一个真的依靠，比如很爱自己的富豪，对自己百依百顺，一夜之间住进外滩一号，珠光宝气这样的偶像剧环节。

秋入冬的日子里，赵璿也陆续喊了可桃吃了几次饭，偶尔有欣欣在场，偶尔没有。赵璿和可桃这样暧昧的约会，日常竟然是谈谈文学、聊聊一些学校和工作里的趣事，当然可桃是选择性表达的，并不是什么都说，她美化了自己的一些记忆，关于家庭、关于父母和外祖父母们、关于自己出生长大的城市、关于自己的童年以及求学经历。总之她的表达是小心翼翼的，谨慎的。她甚至有些时候都担心，这样的美化，万一有朝一日两个人需要关系更进一步的时候，会不会被对方发现货不对版。但是当面对对方的时候，可桃依然忍不住想要营造一个自己想象中更完美的自己，而不是此时此刻的自己。

赵璿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呢，他总是笑嘻嘻的，仿佛非常的阳光，他的家境非常的不好，但是对于这件事，赵璿一点也不避讳，他经常把自己家里很穷，小时候因为穷遇到的窘迫的事情，窘迫的故事讲给可桃听。在只有他们两个人的时候，可桃很认真地听着赵璿讲述这样的童年旧事，常常存有恻隐之心，略带心疼的看着这个男人，甚至有时都暗暗下定决心，以后要宽慰和善待这个男人。

赵璿会讲起，自己小的时候，很羡慕别人家的饮料，父母完全不会给自己买，于是在某一次两个人吃饭的餐厅里，刚巧看到有很多复古的儿时的饮料，赵璿一口气把所有的饮料都点了，来弥补自己童年的遗憾。可桃虽然心里觉得大可不必，但是也没说出口，她觉得自己也还没有立场说出这样阻碍且丧气的话。而且可桃从未恋爱过，她根本不知道该如何真实的表达自我，她很怕表达了，显得自己很霸道，很矫情，很事儿多，不贤惠、不体贴，不够包容，她依然在扮演她脑子里的完美形象。

转眼，已达隆冬，沪上的圣诞氛围从冬日的第一次降温就开始了，人均含咖啡量最高的中国城市，咖啡馆最先动起来了，门口形色各异的圣诞树，窗楣上小巧精致的彩灯，玻璃上圣诞元素的彩绘或者贴纸，墙面上挂着的充气圣诞老人，门把手上红红绿绿的袜套；柜台上看起来漂亮极了，但是脚趾头都知道很难吃的姜饼人。

此前的每一个圣诞节，可桃都是和宿舍里的人一起过，大部分时候是土豆先生请客请了家燕他们一整个宿舍的，可桃也算蹭了一些圣诞的氛围，无非是拥挤的外滩，必胜客的圣诞套餐而已。但也算是在人群中感受到了节日的仪式感。今年赵璿提前约好了可桃去吃饭，是一家牛排店，预约的时间才能进去，早到了需要等，吃饭的时间是被限制的，因为后面又订出去了，虽然这份晚餐对可桃来说价格不菲，但是时间也太短了，上海人真有钱，不对，应该是上海的有钱人真多啊。吃完饭赵璿提出一起走走，外滩的人可真多啊，十字路口行人通过的时候，有一种洪流冲击的感觉。顺着人流，两个人往前走着，边走边路聊，天马行空的聊天，人群来来往往，黄浦江边纸醉金迷，灯光闪烁。除了所有的交通接近瘫痪外，简直美好热闹的让人感觉不真实。可桃行走在这金晃晃的灯光和人群中，常常会晃神，有种恍惚的不真实感。这是真实的盛世之景吧。也偶尔会很有家国情怀的想，愿盛世长存，我们都能年年岁岁享受着这盛世的繁荣和美丽。

打不到车，地铁也结束了晚班的运营，两个人，只能继续往前走，希望能走到一个人不密集的地方，打到车。可桃已经感觉到有点冷和有点累了。但是仍然保持着她的矜持和耐心。

大约又走了半个小时，两个人终于走到了两条大路的交汇口，人群已经稀稀疏疏的了，等待出租车的到来，今晚最安静的时刻来了，两个人竟然谁也不知道应该先说些什么。最后赵璿先说道：“你要不要考虑和我在一起？”

可桃有点害羞，但是她其实早有准备，于是她害羞的说：“好呀，我也这么想的”

终于，在没有下雪却非常冷的圣诞节那一天，在走了一两公里的一个有氛围的节日里，他们两个草草的却又像是深思熟虑了许久后迈出了这一步。

可桃恋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