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悬枝父母官，要为世人欢（2 / 2）
乔怀嗣心下了然，这位是高人。
“众人悉以为我是怪物，围观的都跑了，只有您几位没跑，想必是居士救了我！居士之恩，怀嗣叩谢！居士在上，受小子一拜，我名乔怀嗣，我父是行商乔贾，可惜早早去了，家中徒留我一人一屋，可县太爷欺人太甚，说我家的屋子是国家给的，如今要收回来，乡中也因我的身份屡次不给我名次，走投无路夜夜苦读被官家安了罪名，居士，请您帮帮我吧”
乔怀嗣没带帽子，这个时代不带帽子头巾是要被轻视的，可他大冬天还穿着一身秋装，这是真的走投无路了。
铁锋听过乔贾的名字，站起来盯着看乔怀嗣，没想到富家少爷也能有这样的遭遇，真是时运弄人。
乔怀嗣的头磕在地上，久久不起。
久到乔怀嗣头痛欲裂就要晕倒了，那人看向他“没偷过东西？”
乔怀嗣猛地抬头，头晕目眩的点头“我对天发誓，从未偷过东西，否则天打五雷劈！”
这个瘦弱的少年，面色极其苍白，眼下青黑，整个人犹如鬼魅。
“我问你，天下黎民考官无门，如何是好？”
周游收起书，看着他。
乔怀嗣看着他的黑袍，有预感这是改变命运的机会。
热泪盈眶的少年挺直了肩膀“大虞重德多于重才，而德不过人云亦云尔，氏族守望官官相护，以至世家崛起，长此以往百姓不读书不识字愚民罢了！若要打破，唯有上下合一整治氏族！多多取士要士人有更多走仕的机会，而非一个渺渺不可见的烛光实则早有人暗通金银卖官鬻爵！是以教化百姓重官衔大于重郡望，以门荫入仕者才应被歧视，四海之内，学校如林庠序盈门，天下学士靡然乡风，教化宜普及全国！”
乔怀嗣热血沸腾，双目炯炯有神，义愤填膺又壮志凌云。
周游感叹这就是国家需要的人才。
“真龙不应曳尾于滩涂，渔阳郡中有位名士言于友，你应该跟着他学习”
乔怀嗣一愣，如果他没听错，言于友好像是先帝时有名的大官，那时民间有“城南言诉，去天尺五”的话，意思是有不平之事，天下最有用的就是去找言大人，他一定会为民平反的。
周游从袖子中拿出一个荷包。
这里面是他一路走来赚到的大半钱，差不多有十两，相比铁锋辛苦贩盐的危险辛苦，周游招摇撞骗加上卖字测字也逐渐在路上创下个名头，渐渐有人开始传有位居士算命很准收钱很少写字很好。
他的字也开始广为流传，他猜也有百里蹇和鸟都幕后运作的原因。
乔怀嗣接过荷包，二话不说又是邦邦几个响头，生怕周游感受不到诚意。
“我叫周游，你可以叫我居士，若是有难不要怕，挺直腰板告诉对方你是居士的小使者，以此为证”
帝休树叶，熠熠生辉。
帝休树的叶子很多年没落下了，悉数藏在树干中，如今拿出来什么都能干，省去了他很多事。
周游心中摇头，他还是太弱了，没有帝休树他寸步难行。
乔怀嗣点点头，额上顶着个大包。
“哥哥，给你吃”
铁衣举着自己的已经干了的凉掉的饼子。
乔怀嗣没有挑，因为这是细面做的，里面还有一点点盐，一个要七文钱，七文钱已经能买一大捆干柴了。
乔怀嗣吃的香，嘴里咸咸的，是泪流进嘴角。
铁锋给他水喝“小兄弟，哭什么，遇上居士你的好日子就来了”
乔怀嗣狼吞虎咽的吃了饼子，腹中总算有了东西不再咕咕直叫。
“这些年你都是怎么过的”
铁锋感慨似的说，他记着乔贾已经是七八年前的是了，这个乔怀嗣也就十几岁的样子，也不知道他是怎么过的。
乔怀嗣脸上的泪擦干了，咬着牙不让自己哭，这些年他一个人受了不少委屈，时不时也有好心的接济他，若是一直打碎了牙往肚子里咽就算了，每每有人关心他，他就没骨气的想哭想爹和奶奶。
“居士，大哥，我今年十五，最初爹走的那时我身边还有个小厮，每日我们省吃俭用就为了买笔墨，买不起纸就在树叶上写。冬日汲水，总是手和水桶冻在一起去，回到屋里也没有暖劲儿，用哈气呵开。夜里不舍得用油，就到月光下去读书，后来没钱了，小厮去了卖身契把自己卖给了别人家，钱都给我了。在往后去书肆做伙计，每日能看见好多读书人，可惜他们从来不和我说话，每月月钱很少，但主家同意每月送我一本印错的书，这些年，这些年倒是没受什么苦，那个读书人不是这么过的”
他极力掩盖自己的痛苦，想三言两语将这些事情带过。周游看着这个孩子，在现代也就是读高一的年纪，他却在一年级的时候就已经失去父母了。
看着他惨白的脸，周游似乎看到了自己。
周游把人叫过来“你来”
乔怀嗣走过来蹲下，仰头看着周游。
“你还没及冠，自然没有字”
乔怀嗣点点头。
“等你及冠时来找我，我给你取字”
乔怀嗣不知道这件事的意义，铁锋明白，字是师长为后辈取的，这是要罩着他的意思。
“还不快谢谢居士！”铁锋赶紧踹他屁股一脚。
乔怀嗣赶紧点头致谢。
“把那个人叫来”
周游忽然看向前面不远处的一个路人，对乔怀嗣说。
乔怀嗣摸不着头脑还是把那个人拉了过来。
这人相貌堂堂颇有才气和官运。
“足下何不归家？”
这人奇怪，上下打量周游“鄙人方才离家，为何要回去？”
“再不回去，恐怕足下要痛失所爱”
男人惊怒，“奇也怪哉！疯子一个！竟敢穿着华服招摇撞骗！”
乔怀嗣看看周游拉住男人不让他离开。
“朔方郡陇右道周游是也，再会”
周游说完，一行人就离开了。
铁锋拍拍乔怀嗣的肩膀让他好好读书。
那个男人骂了声晦气走远了。
只留乔怀嗣立在原地，对着周游的背影拜了又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