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荒唐古怪之时，难免人苦人（1 / 2）

越往北越冷，地上的积雪很多，只是都是旧雪了，云中郡已经快一个月没有下雪了。

云中郡北通朔方、上郡、汉中，东连河东、巨鹿、旸郡、上党，西接代郡、南阳、泗水、薛郡，南汇九江、上谷、渔阳、右平。

是名副其实的交通枢纽，曾经闽国北攻大虞三次败北，次次直奔云中。

这里水陆两途周转便利，可谓是大虞之宝地。

下了船，鸟都辞别师父与百里蹇一同离开了，铁家父子和林缘走在周游身边，唯恐有人打扰了周游。

“什么？你要走？”

“我又不是不回来，薛公子有能耐我跟着他那是我的本事！”

身后有些吵闹，周游单手抱着孩子微微侧首。

林缘咳嗽两声，走进两步“是刘夯子要和薛公子一同回薛郡去，薛家是薛郡的大商，常常来往在北方，夯子想走也是人之常情”

周游点点头，他对那个傲慢纨绔的薛公子和市侩的刘夯子没什么印象，“如此一来你们的活恐怕要更重了”

他只担心力工少了其他三个人不好干活。

“累就累些吧，总好比没进项强”铁锋长叹一声有点忧愁。

“你刚刚去过关津没有，收你多少？”

林缘忽然提起这事，一下戳在铁锋心窝子上。

关津是专有名词，周游知道关是指路上的关卡，津是指水路的关卡，古人无故不得离开家乡，有路引才能通过关卡离开。

“一个人两钱，一共六钱”话一说完，铁锋就瞪起了眼，小心看了周游一眼。

周游早知道有人给他拿钱办假证的事，如今看来一直是铁锋在给他办这件事。

铁锋知道露馅了，摸摸鼻子有点局促“居士不是凡人，我想您不在意这些，俗世条律免得您心烦”

周游把熟睡的孩子搂紧，铁衣怀里还带着路上买的书简，遇到不懂的就总是问他。

他轻声说“我问你，这一趟你净能挣多少，有多少是给我搭出去的”

看着周游不严肃的脸，铁锋也不敢骗人，只是动动嘴有点犹豫“七千七百多吧，我们不敢拿少室山的玉石，那些玉石能被玉器行的人看出来，只有皇室能用少室山的玉石”

周游看看男人身后背着的袋子，他知道里面装的是茶，他还知道里面有盐，私盐贩子都只能赚到不到八千文。

要知道，一千文等于一吊钱等于十六钱等于一两。

电视剧中常常出现一个金锭子银锭子结账的，那纯是拿钱打水花看，古代几两银子可能是年头不好的底层人一年都攒不到的巨额。

一趟私盐加上卖茶也不过赚了不到八两。

而朱门官宦打点下人的钱有时就是一两。

周游眼底黑沉沉的，忽然明白了百里蹇的愤恨，这个曾经的皇子必定对这种贫富差距感受更深吧。

“铁锋，日后你和你儿子都有一次机会，无论是何事只要我能做到，就一定会帮你们”

林缘恨得牙痒痒，这要是他，当下就跪下，要么让儿子拜师，要么要他们一家都跟着仙人左右，最不济也要求个荣华富贵。

铁锋的眼眶湿润了，支支吾吾还是张了嘴“您事务忙，我只求您给我媳妇治好吧，她生的疮很重，大夫说她已经不能下地了，我生怕回家时她就没了”

高大的男人被包裹压弯了腰，一路上未曾哭过，这是却忍不住了，哭了两滴就急忙擦去。

周游心中一阵动荡，他知道自己的穿越有猫腻，自己莫名拥有神奇力量也绝不是什么爽文，他知道自己越用天道的力量就越会受牵制。

可是他做不到冷眼旁观，这些人的痛苦太真切，他做不到麻木不仁。

宁愿被天道束缚，他拥有了改变这些人命运的能力，他无法旁观。

铁锋平日是少言寡语的，一是知道自己没文化也不敢乱说话，二是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有时候太累太饿，别说是说话，他连活着都不想了。

今日他忍不住了，许是云中太繁华激的他红了眼，许是神仙的承诺太重他深知不配，许是他忍了太久终于有人愿意帮他。

“居士，居士”

铁锋沙哑了声音，摇着头想把泪晃回去。

“铁衣是我的三儿子了，前头先生了大儿子和大闺女，没办法，养不活啊！儿子从生下起就收口钱，年年收，实在没辙就把老大溺死了，那时我真没办法了，居士，我是罪人，我实在养不起他！老二，是个闺女，不收口钱了，谁曾想那年我服更役，回来时媳妇被人欺负，女儿冻死去了。这是第三个，交了口钱也想让他活啊，我媳妇已经不行了，过两年就怕她生不了，我对不起她，她是地主家的闺女，跟着我一点福没享着，居士，救救她吧，居士”

声声泣血。

铁锋不会写字，空有一身武力，说起话不顺畅又颠三倒四，明明才知天命的年纪就显老态了。

周游听得心颤，心里闷的不行。

“铁锋，这不算你的请求，救她这事是我在帝休树就决定了的”

周游的声音还是那么温和，平易近人。

铁锋喜笑颜开，笑容在哭脸上那么怪异。

周游把怀里悄悄流泪的孩子抱出来，给他擦脸“铁衣，把我叫醒就是为了你母亲吧”

铁衣搂着周游的脖子，泪水都蹭到周游身上去“神仙岁岁平安，岁岁平安”

这是他能想到的最大的祝福。

林缘心中可惜又释然，正是因为铁锋父子的赤诚神仙才愿意承诺的，若是旁人兴许还真没这么得周游的心。

刚子一个人回来了，跟在他身后，多背了一个袋子，手上也拿着一个袋子。

林缘回身帮他背了一个，吭哧吭哧往前走。

一行人走着，路边不时有叫卖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