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江上离歌离江上，故人离歌无故人（1 / 2）

百里蹇直直的盯着地面，脑海里却是周游之前说秦煜没死的事。

周游说的是真的，小六没死。

少年的瞳孔瞪直了，眼睛通红，一滴泪也滴不出来，一身的气势汹汹压不住，他怕他下一秒就跑到京畿杀了那个狗贼。

“用赤心的命换了小六爷的命，当时要找一个小孩已经来不及了，赤心从翻墙进去替换了小六爷，小六爷应是无碍的，因为尸身只要三具”

颤抖的微弱的声音，落在少年僵直的脊梁上，像落下的一道惊雷。

言赤心，言于友的小儿子，替小六死了。

百里蹇骤然看向言于友，这张熟悉的脸上已经布满皱纹，曾经意气风发的英武脸上只剩下沧桑和痛苦，冲劲儿荡然无存，还剩下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睛。

这双眼睛和赤心一模一样，是啊，他就是赤心的父亲。

百里蹇胸中钝痛，几乎要喘不上气来，“嗬——嗬——”

少年狠狠吸着气，可是他的心中并没有得到舒展和放松，反而越发沉重。

后知后觉的，百里蹇的手握紧了。

只见少年僵硬的身体似乎没那么挺拔了，眨眼间的功夫，少年的手就拔出了言于友腰间的佩剑。

言于友还没看清楚，一剑惊空，剑气四溢，剑鸣炸起。

待他回神，这剑已经插进了百里蹇的肩膀！

百里蹇是近乎决绝的，丝毫不拖泥带水的反手将冷剑刺入了自己的肩膀。

在场的众人无一不愣住，鸟都的嘴巴张开又快速闭上，只是眼中的震惊溢于言表。

他是武人，他知道没了手臂会对自己带来多大打击。

文人的佩剑大多装饰性，这样狠狠刺入血肉是要花很大力气的，若要发力将胳膊砍下，那是要忍受多大的疼痛啊。

不等鸟都上前，面朝江面的周游将鸟都按住了，鸟都回头，看着周游的后脑勺。

青年摇头，没有说话。

“四爷！你这是干什么！鸟贤侄，医师！快叫医师！”

言于友慌不择路，话都说不清楚，不敢贸贸然触碰百里蹇，脸上已经是复杂难言了。

少年的喉结滚动不停，蝴蝶翅膀般的长睫盖住他的眼睛，他微微抽着气，一滴泪终于落下来。

百里蹇吸吸鼻子，眼神中带着澄澈的恳求，一时间让言于友梦回当年教书的时候，那时顽皮的秦时也就长长这样看着他。

“学士”

少年嘶哑的声音响起，哽咽过后坚定起来。

“这条命，我欠赤心的！我的剑术是与赤心一起学的，从前他就对我多有照拂，我的书法是您给的，如今我不能还命给他，待我来日收拾山河，亲自去向赤心赔罪，落臂为誓”

言于友的眼神变了，嘴也颤抖起来，看着这个锋芒毕露的少年，好像看到了自己的儿子。

“不，我不要你赔罪，我要你像天下赔罪，我要四爷发誓，上穷碧落下黄泉，势必要恢复河山，给百姓一个煌煌盛世！”

百里蹇深吸一口气，神色严肃，目光如炬“好，我秦时也发誓，不复江山不为人，百姓之兴，时也之命！”

话音未落，少年双膝坠地，砰的一声撞在木板上，听的鸟都都觉得疼。

言于友见状，赶紧去扶百里蹇，一手扶着肩膀一手扶着他的腰，也几近要跪下了。

百里蹇单手发力，到底是武人，比文人的力气大了不知道多少，一手就把言于友托举起来。

“居士在上，黄天厚土为证，今日秦时也拜言于友为仲父，以待赤心拳拳爱国忠君孝父之心，告慰赤心在天之灵！”

“这，这不合礼数，您是皇子！”言于友颤巍巍就想跪，却被一人拉住的手臂。

原来周游不知道什么走到了他身后。

这个英俊的青年给人一种读书人的气质，似是贵族子弟又像寻常书生。

他的长衫无风自动，烈烈摆动起来，一股气顺着他脚下奔腾而上，金光闪闪奔涌起来，盘旋去百里蹇周身，随后化作一缕阳光落在他头上。

闪烁间，少年须发全白。

这一刻，从容不迫的周游眼神平淡如水，低垂的眼角像神明，似施舍又似慈悲。

“百里蹇，我等你重新成为秦时也那日”

说罢，言于友发现自己的手不自主的动起来，扶起了百里蹇。

与此同时，一股暖流温柔的冲进他身体中去，又好像有什么东西缓缓流失，关节处，跛脚处无比温热，舒适不已，可是头脑反而越发清明，清醒。

这是神仙！言于友心中暗想，心口狂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