阁楼里的它们（2 / 2）
昨天他刚进入旧货市场，看到的第一个摊位就是这个卖假人的，摊主穿着一身破旧的灰色工装，看上去已有六十多岁，白眉毛，小眼睛，满脸皱纹，胡子却刮得很光，慈眉善目地看着他：
“先生，来看看这些二手假人吧！每个只要一美元，包您满意！”
他凑上前去，发现这些假人完好无损，只是有些黑色的线条缠在他们灰色的四肢和身体上，不过并不明显。奇怪的是，克恩在它们身上闻到了一股烧焦的怪味，再仔细闻时，却又消散而去。
“看上去不错，不过我为什么要买它们呢？”
克恩觉得这个老人的声音听上去有些耳熟，他想再确认一下。
“实话实说吧先生，我是一名服装店的店主，现在准备退休了，急需处理掉这么一批老家伙，不过它们老是老，结实着呢！我用了几十年，连漆都没掉！”
这话让克恩想起自己的表哥，他这几天正准备开一家服装店。
“好吧，这话打动我了，假人我都要了。对了，你知道萨斯本先生吗？”
克恩想起来了，这个声音和萨斯本先生的很像。
“哈哈！镇上谁都知道他，，萨斯本百货的老板，一场大火袭击了他的大楼后，他就金盆洗手，致力于学校捐款和免费导游了，镇上的中学都是他捐赠的，不是吗？”
“一点不差，您可真是健谈！”
克恩付了十七美元，之后便和老人一起将它们搬上了车。
“然后我就离开了，就是这样。”
克恩又喝了一口水。
如果他当时离开前能再回头看一眼，就会发现老者正费力地扯下脸上的人皮面具，露出另一副面孔，对远去的他神秘一笑。
“我明天得再去趟旧货市场，弄清楚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克恩放下杯子，打开桌子上的收音机，现在正是《晚间音乐》播放的时刻，他想让紧绷的神经放松一下。
“althoughlonelinesshasalwaysbeenafriendofmine
I'mleavingmylifeinyourhands……”
BackstreetBoys的歌使他松了口气，甚至跟着哼唱起来。珍妮准备回卧室睡觉，弗雷德则要去趟厕所。
突然，歌声停止了，取而代之的是播音员略显慌张的语调：
“下面插播一条紧急新闻，据警方通告，内华达罪犯詹姆已潜逃至本镇，如有居民发现房屋周围有可疑人员出没，请立即拨打专项热线……”
刚从厕所出来的弗雷德听得目瞪口呆，他想起了刚才路过二楼走廊时看到的黑影。他连忙将这件事告诉了父亲，二人再次从窗边望去：
昏黄的路灯下，一个黑影匆匆离去，脸上却露出一丝笑意：
“哼！警方的动作可真快！”
次日一大早，克恩就驱车直奔旧货市场，为了不让珍妮担心，他并未将黑影的事告诉珍妮，只是叮嘱她看到可疑的人就给自己打电话。
人声鼎沸的旧货市场，过道两旁用木板和黄色亚麻布搭成的摊位挤得满满当当，尽管克恩很认真地盯着每一个摊主的脸，但并未找到昨天的那位老者。就当他准备离开时，熟悉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各位游客们，现在你们看到的是因特拉镇最大的旧货市场，这里物美价廉，货真价实，绝对是您淘东西的不二之选！”
年过半百的萨斯本先生带着便携式话筒，带着游客们前来参观、购物。
萨斯本先生长得慈眉善目：圆脸，白胡子，白眉毛，笑起来眼睛眯成一条缝，总是一副乐呵呵的模样。在全镇人看来，他心地善良，总是无私地帮助大家，却不要一丝回报，而且和政府、警方的关系也都不错，所以他经常把从官方那听到的各种消息热心地分享给大家，供他们参考。
萨斯本先生也看见了克恩，他冲克恩礼貌地笑笑。克恩为了不影响他工作，在回礼后便匆匆离去，刚走没几步突然想到：
“对呀！萨斯本先生人脉广，又是‘百事通’，说不定他认识那个卖假人的摊主！晚上得好好问问他！”
下午五点，弗雷德正在院子里的长椅上坐着，突然，萨斯本先生走了过来：
“嗨，小弗，你在干嘛？”
“萨斯本爷爷，我在想如何对付那个来我们镇的逃犯。”
弗雷德边说边向四周张望，仿佛詹姆正在偷听他们的谈话。
“哦小男子汉，我正要说这个呢，我的一个警察朋友说昨天晚上他逃到你们这片居民区了，如果你发现了他，就给我打电话，这几天警察会来这里巡逻的，好吗？”
萨斯本笑着拍了拍他的头，随后就离开了。
不远处的一棵树上，一双锐利的眼睛正狠毒地盯着二人，手里的匕首闪着寒光。
夜晚，月光洒进弗雷德的卧室，使室内的一切都增添了一份银色的朦胧。弗雷德躺在床上，静静地听着窗外警方巡逻的脚步声。这声音使他无比心安。阁楼的假人早就被克恩从阁楼里挪出，埋在院子里了。弗雷德翻了个身，倦意袭来，他渐渐进入梦乡。
梦中，他和一群人来到了萨斯本百货大楼，这是一栋白色的方形六层大楼。这栋楼以前只在照片上见过，但此刻，却在梦中矗立在面前。没有胡子，年轻了十几岁的萨斯本先生笑逐颜开地推开了门：
“各位游客大家好！欢迎来到因特拉镇最大的购物中心！这里物美价廉！这里一应俱全！欢迎大家自由选购！”
一群穿着时髦的大人领着孩子走了进去，他们两旁的员工身着红色礼服，纷纷鼓掌欢呼：
“祝各位玩得愉快！”
弗雷德也走了进去，梦里他的身体可以穿过任何东西，所以他迅速来到了队伍前面。却发现萨斯本先生站在一旁，悄悄对着旁边两个工作人员耳语几句，随后那两人便离开大家，向门口的值班室走去。
“哈哈哈，这个玩具真好玩！”
“可不是嘛！还有这个超大的机器人，比我都高！”
“妈妈，我想吃这个烤肠！”
孩子们的笑声从身后传来，突然，他感觉到一双手掐住了自己的肩膀，回头看去，一个萨斯本模样的灰色假人紧紧抓着自己，假人面部开始着火，随着塑料外壳的破裂，萨斯本先生血肉模糊的脸露了出来，脱臼的下巴一张一合，鲜血滴在他脸上，嘶哑的声音传来：
“来了这，哪能白白让你走呢？”
“啊！”
弗雷德猛地惊醒，惊出一身冷汗。今晚的月亮很圆，光线足够照亮半个房间。借着柔和的月光，他渐渐缓过神来，鬼使神差地，他竟慢慢离开床，走到了窗边，之后立刻躲回了床上。
院里被埋着的假人正一个又一个破土而出，向屋里走去。不远处路灯下，一个黑影拿着夜视仪纹丝不动地张望着。
（三）它们走了
接下来的几天，萨斯本先生都会来弗雷德家拜访，询问他有关杀手的事，在得知每天夜间都有个黑影阴魂不散时，他收起慈祥的神态，严肃地看着那个路灯：
“小弗别怕！看来他的行动路线确定了，是时候让警方抓捕了！”
弗雷德从未看到萨斯本先生如此严肃，他被萨斯本先生的责任心和热心打动了：
“谢谢！谢谢您……不！他来了！”
突然，远处冲来一个一袭黑衣的陌生人，日光的照耀下，弗雷德清晰地看到了他的脸：
整张脸都是如老树皮般的伤疤！既如蛛丝纠缠不清，又像高原沟壑纵横！左眼不知去向，与周围皮肤牢牢粘合到一起。他大张着嘴扑了过来，手里是一柄明晃晃的刀子。
“躲到我身后！”
萨斯本先生大喝一声，拦在歹徒和弗雷德面前。
“詹姆！再敢向前一步，我就开枪了！”
警察在他身后喊道。
詹姆毫不理会，继续向萨斯本先生冲来。
就在刀要刺进他胸膛时，警察行动了。
“砰！”
枪声响起，歹徒无力地倒下。弗雷德和他对视了一眼，他分明看到，詹姆仅存的右眼落下一滴泪。身后的警察一拥而上，将尸体拖回回车内。
萨斯本先生解释道，他和警方一起蹲守了几天，每当詹姆偷窥弗雷德家时，他们其实都在身后跟着，只是害怕犯人逃跑，之前才没有贸然抓捕……
弗雷德显然被刚才的一幕吓呆了，萨斯本先生的解释他也没有听进去，只是一直说：
“太可怕了！咱们回家吧！”
二楼，弗雷德的卧室。家中无人，父亲和母亲去购物了。
弗雷德不住地向萨斯本先生道谢，但他却摆摆手：
“小事一桩！”
之后他执意要上阁楼，上去后，
他奇怪地一笑：
“我还得谢你呢！帮我铲除了詹姆那个知情者，这下我可以继续当那个乐善好施，与人为善的萨斯本先生了！哈哈哈哈……”
他的表情变得狰狞，嘲笑地看着弗雷德：
“说吧！那些假人告诉你什么了？”
“您怎么知道……”
弗雷德彻底震惊了，他没想到萨斯本先生能有如此怪异的表现。
“别装傻！告诉你！假人就是我卖给你爸的！我说怎么把它们埋到土里，第二天他们就又回到我仓库，还害我做那些噩梦！昨天用夜视仪算看清楚了，原来如此！”
“什么？每天偷窥我家的黑影……是您！为什么要这么做？”
弗雷德从床上跳下，后退了几步。
“小傻瓜！看来你什么也不知道啊，那我今天就告诉你！你知道为什么咱们镇每人都那么富吗？光靠旅游业？不不不，更重要的是榨取游客，在游览风景时将他们当大爷，还免费送纪念品，但只要一进我的百货楼里购物，就必须消费一千以上！我们会把门关了，再叫来打手，谁若不从？哼哼——打！”
“可警察——”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但不好意思，警察和政府，都站在我这边！巨大的利益下，谁还分什么对错呀？那帮游客是告也告不倒，打也打不过，只能乖乖交钱！哈哈哈哈——”
萨斯本先生捋着胡须大笑道。
弗雷德想起梦里的情景和假人刚买回来时的怪声和怪相，倒抽了一口凉气：
“天哪！你才是真正的恶魔！”
“不不不，我的行为很快使全镇都富裕了起来，我更像是上帝！可惜啊！有一次逼迫时有人打碎了装饰用的煤油灯，大楼起火，有人趁机逃了出去，我临走前就关了大门。从暗道逃了出来，可惜关得迟了，才烧死十七个！”
萨斯本先生意犹未尽地说着，仿佛只是烧死十七只苍蝇。
“本来十八个的！有个烧得半死的家伙误打误撞找到了暗道，逃了出来，找我寻仇，我索性就把他引到你家，再骗你说是来杀你的！可惜呀！他已经死了！”
弗雷德想起詹姆死前的眼泪，此刻，他切身地体会到詹姆的绝望与无助。
“而且全镇都知道这事，包括你的父母！要不是我建学校，他们能教书？他们能住别墅？而你这傻瓜还说我是恶魔！没了我！你去贫民窟等死吧！”
弗雷德彻底绝望了，他双腿一软瘫坐在地上，真相如此黑暗，一时难以接受。
“别怕小宝贝，我从不对本镇人下手，忘掉这一切，今晚做个好梦，好吗？”
萨斯本先生笑眯眯地走了上来。
弗雷德感到头皮发麻。他分明地看到，身后的假人迈着僵硬的步子，向萨斯本先生伸出了手。萨斯本先生回头后也吓了一跳，随后想逃，弗雷德扑上去，紧紧抱住其双腿，萨斯本摔倒在地，假人们纷纷扑在他身上。
“咔嚓！”“咔嚓！”……它们塑料外皮脱落，露出里面被烧得血肉模糊，不少地方碳化的肢体，张嘴吐出灰白色的液体，将他死死裹住。
“啊！别过来！啊啊啊！”
一声声惨叫声中，萨斯本先生身上的液体迅速硬化，将其包裹为一个面无表情的假人。之后阁楼恢复了安静，假人们也变回了原来的模样。弗雷德惊魂未定地爬起，将它们一个个摆好。随后战战兢兢地下了阁楼。
夜里，弗雷德又做了个梦，梦里一片光明，一个高大健壮的年轻人和他打招呼：
“我是詹姆，我要走了。再见！”
他身后跟着一群人，有大人有小孩，他们全都衣着时髦，高兴地和他打招呼，弗雷德数了数，不多不少，正好十七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