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撼动29（1 / 2）
秦军的马蹄声已经渐远，隐藏在树阴后的项江开这时才松开了勒住荆天明的手。
“先是拦住我救月儿，现在又是拦住我宰了李斯那个混蛋！你这小子心里究竟在想什么！”天明怒不可遏地反身对江开喝道。
江开反倒很平静，他倚在树下，仍一派若有所思。恐怕……他所担忧和思虑的事情，天明一时还无法领会。
“‘独行睘睘（qiong），岂无他人’……还提到了我们的名字……”江开不禁触着下巴瞑思。“颜路先生话有深意。”
“什么穷穷什么福福的！”天明一脸不屑，“现在关键的是我们该怎么办！”
“那句话是出自于《诗经•唐风•杕杜》，意即‘孤身一人失去了依靠，难道再没有其他人了吗？’”江开淡然解释道，但他的眉间却是与口吻不相符合的焦灼愀然……“意思再明显不过了——颜路先生是在提醒我们，你荆天明和我项江开现在的当务之急应该是把张良先生救回来！”
天明恍然而悟，可是旋即却又忧愁起来——如果去卫庄那里救张良，那月儿呢？他怎么可能对营救月儿的事情释怀呢……可恶！在这一切发生之前，他们明明定好要去找到石兰，然后在她帮助下登上蜃楼的。
江开怎么可能不知道天明此刻的想法。其实在告诉天明颜路先生的真意之前他就已经在踟躇于这件事情了……
是啊，如果遵颜路先生临离别时的暗语吩咐，去救张良，那月儿又该怎么办……而如果反秦之士中失去了张子房先生的支持力量，就好像伐纣武王失去姜尚、称霸桓公失去管仲一般，那他们又该怎么办……
“我们分路而行，”江开突然做了决定，他沉稳而冷静地说。“我现在立即去卫庄之处救张良先生——而你马上回有间客栈去，把昨天晚上发生的所有事情都通知给大家，然后去找石兰姑娘，和她一起上蜃楼救月儿。”
“什么？！”天明怔然，他万没有想到江开居然会做出这样的决定。“我们上蜃楼，难道让你一个人去对付卫庄那个混蛋吗？”
江开不禁傲然地笑了，他挺起胸膛拍了拍天明的肩膀。“放心，你大哥我可是堂堂项氏少主，区区流沙能奈我何？”
见天明仍然很不安心，江开只好歪着头耸了耸肩。
“……好吧，我发誓，保住小命一定与你们在蜃楼会合，一起救月儿，这总行了吧？”
天明依然不为所动地皱着眉头，他显然不会轻易相信江开的话。
一时间的寂静，林中萚叶哀哀，岑寂寥寥……江开闭上眼睛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落叶，微扬起嘴角，重又注视天明，勒起一个平和的笑容。
“时间可不等人的，如果蜃楼真的就要消失了，那你该怎么办？”
天明挫败地挠了挠后脑勺，无奈江开知道他的死穴啊。他缓缓起身，“那好吧，我现在就回有间客栈去。那你……”
“保重啦。”江开懒洋洋地帮他说完了后面的话，然后郑重地抱拳。“……蜃楼同样路险，多加小心。”
天明回礼，但他的眼中分明有些氤氲。
分道而离总不是件令人能轻易释怀的事情。于是江开决意不多牵动些什么，一句话不说转身就要走远。但他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又回过头来，嘴角划出一个斜斜的笑容……“小子，石兰是女孩的事情，回到客栈后一定要帮她守好这个秘密。”
“咦？为什么？”
江开耸了耸肩……“既然这是她隐瞒了这么久的秘密，想必也不会愿意轻易让别人都知道吧？我想，虽然我们都不知道她这么做究竟还有什么深刻用意，但她有自己的路要走。她那样一个敏感冷漠的女孩子，怎么可能随随便便让别人涉入自己的生活呢。”
“等待……”
蓦然，一个傲然媚魅的声音从楼梯台上传了下来。
天明抬起头，错愕地看到有人正站在二楼的楼梯前，堵住了他的去路。
虽然昨夜光色昏暗，但他依然一眼就看出来，这个人就是通缉告示旁曾遇到过的那个身材高挑的红衣女子。她容色艳丽，身后似有红霞轻笼，但目光中却透出了可怕的犀锐和邪意。
“……总会使人得到意想不到的收获。”
转瞬，即是一道红光闪过。
……
长长的石岩甬道寒冷阴森，每隔十几米的地方才会有盏灯投下孤零零的冷色微光，而甬道的尽头……却通向未知。
江开竭力平息着自己的喘意。他的后背紧贴着硬涩冰冷的石墙，指间是石墙突起的坚锐岩壁，有种痛悸感在从指尖向上延伸。这里太过阴寒，彻入骨髓的冷意使他不禁轻轻蹙紧眉头……
可恶。真不知道卫庄这个混蛋平日里究竟在研究什么，江开实在无法理解他的流沙宫所内干嘛要建这么一个地下监牢。莫非……他早就打算好要纵情杀戮这些与他信仰相左的无辜列士了么？“这个替赢政卖命的刽子手！”他忍不住轻声骂道。
幽暗的狭长空间里现在只有他孤身只影一人。片刻前，他干掉了门口的两个守卫，但是片刻之后的现在，江开却仍然在看似无法寻觅尽头的静谧甬道中踽踽独行，而最可怕的是，随着时间的流逝，他心中的不安和忧虑也在同寒冷一道蔓延全身。
稳定一下情绪，他加快步伐继续前行……终于，在不知过了多久之后，前方隐隐有了监门金属质色的痕迹……
一个面目清瘦的素衣男子颓丧地倒在冰冷彻骨的石屋中。四周空寂，只有青灰色冷漠的墙壁，还有羸弱不堪的他。他紧紧瞑闭着双眼，眉头纠结着千万分的痛苦，仿佛在他的体内，无间地狱正一点点吞噬着他的情智……生命的火光在他体内微微摇曳着，却随时都有可能被一阵虚风拂灭。
突然，一个人轻轻摇晃他，恍惚间感到有气息扑在了他的脸上。于是他竭力睁开了眼睛，沙哑艰涩的声音连自己都分辩不出来了。
“你是……”
“张良先生，我是江开。”少年艰难地把他从地上扶起来，忧虑之情，不喻自明。“……振作点，我是来救你出去的。”
张良孱然起身，随江开一起向外走去……
原以为从幽深的流沙地牢中救出张良将会是件异常艰巨的事情，江开之前已做好了和大批敌人战斗的准备——但他没有料想到找到张良并且把他带离这里竟然会如此轻而易举。穿过狭长的甬道耗费了他太长的时间，可推开牢门把张良带离这个地方，居然只是转眸之间就已办到的事情。
但这未免也太过轻易一点。
扶着张良推开牢门再次回到幽静的甬道，江开总觉得什么地方不大对劲……究竟是什么地方……
清寒皓洁的月色洒进谧静寂然的天井，光色未浸之处，楼台阁檐半隐在翳影中，或明晰或幽藏，总显出些冷傲森森的轮廓——而天井侧冷骨傲节的青竹，却映入月光，随风而摆，平添了几分清谧。
皎银光景下，男子和少年搀将而行的身影渐渐落在了天井中。
江开略站在张良的前方位置，虽然把先生从地牢里救出，他的心中已渐宽了一半，但是这一路太过蹊跷，他不得不谨慎些从事。即使月色正明，他也无心多顾，只是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周遭的阴影，担心着他们是否落入了埋伏。
身后的张良停下了脚步，他太过于疲惫了。于是江开也随之停下来打算嘘寒几句——
蓦地，银辉中略过一抹黑影，匆匆间擦边视野。有暗风轻涌，拂起江开额前一丝流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