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朝颜花(1 / 1)

终古居。公羊恢一身麻衣守在灵前。白藏没有儿女,作为白藏最为亲近的后辈,公羊恢自当以子侄之礼侍之。陈阿莎只是袖口别着黑纱,恭送师叔公走最后一程。

案几上显眼的位置摆着素雅的花盆,听师父说那里种着簪娘最喜欢的朝颜花,只是花期未至,就这么空摆着。簪娘是谁?阿莎不知道,只知道师父的眼底悄然浮现一抹温柔。

后来的阿莎才知道,昼之初夜之末,万物回春的时节朝颜花才会开放;而师父却钟情于绽放于夜之初昼之末的夕颜花。朝颜夕颜,夕颜朝颜,朝朝暮暮,永不相见。相见之难也终古,悲恨之续亦终古,凡此种种,故名终古局。

其实师父对于朝颜花也不是不喜欢,只是无法忍受那清冷沁骨的香气。转瞬间初阳破晓,明明是深秋,也不拘桌上地下,屋里竟开满了朝颜花。冷冷清香弥漫终古居,公羊恢也剧烈咳嗽起来。“喜欢吗?”阿莎知道师父不是和自己说话。公羊恢像是和簪娘分享这一刻的喜悦,只是笑着笑着就流出泪来,让人心痛。

太素化生法可以使鲜花逆时盛开,却无法挽回簪娘嫣然无方的笑靥;正如传闻中的仙人任是与天地同寿,移山填海无所不能,也无法挽回日暮西山坠斜阳。太素可得往生,太上惟有忘情;人之一道再怎么淡漠,却如何得以绝情灭性?物化生灵虽与常人无异,也有喜怒哀惧,但物化生灵有情有心却没有“我”,只是常理知道该喜悦该伤感该愤怒罢了,终究不是真正的理解。不历此劫,不入我道,是以白藏终不能成仙。

万千繁花之中,公羊恢只取一朵,余者皆瞬息泯灭。破碎的朝颜花散作点点浮光,像蜉蝣像朝露像疏落的辰星,如真似转瞬即逝。传说摘取同一朵朝颜花一千次,所念所想就会成真-那么师父的愿望是什么呢?

“傻丫头,师父希望你健康快乐。”陈阿莎臊得不行,搁着偷听我心里话呢?坏了,和小虎的伙食交易师父也知道了吗?师父知不知道我想揪他山羊胡子?早课要学的剑经被挖空了,藏了一本小人书;那天在心里编排师父和王简师叔…咳咳,应该大概或许也许,不会吧?陈阿莎一边忍不住想,一边偷看师父脸色。

公羊恢的表情有些古怪,又是疑惑又是恍然,最后越来越黑。“滚出去”公羊恢终于忍无可忍了。“好嘞”陈阿莎像是被纠着耳朵、刚挣扎滚落在地的兔子,愣了一瞬就绝尘而去。公羊恢拍了拍藏在袖子里的折扇(或者说戒尺),无奈地笑了笑,“真拿你没办法”

王简长老虽然外表冷厉实则中二,但终归不是没心没肺的,这两天怀里捧着白藏剑,口中叨着草根,蹲在树杈上闷闷不乐。咦,刚刚是什么东东跑过去了?王简睁开了眼晴。

小虎昨夜领了家法,鬼哭狼嚎声闻四野,吵得山下的青枫镇也不得安宁,此刻正撅着屁股在武学馆晨练。“哎虎哥早上好啊”王小虎一个趔趄,忙不迭扔下六十斤重的石锁,谄谄地傻笑着,一边不知道往哪搁地搓着手。“小师姐也来打熬力气吗?”陈阿莎毫无形象地找了个石墩,四叉八仰地躺了上去,不停喘息着,半天才回过头来。

“要死了,师父这大魔王居然偷听我心里话。”公羊恢停下脚步,摸了摸脸“大魔王么?想不到我儒雅随和公羊恢又多了个名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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