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六 四方不灭 人外有天146（1 / 2）
流溯门那颗百年的老松树下，摆着一张巨大的棋盘，韩子默正摩挲着手里的白子发着呆。
“子默？”紫月离看他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不由得问道，“想什么呢？”
韩子默回过了神，忙的落了一子，说道，“昨日想重撰谪仙录，却是有些东西想不通。谪仙自是天选之人，可为什么也会故去传承？”
紫月离垂下了眼，看着已然胜负分明的棋局，说道，“天机之事，谁可随意猜测？这世上哪有真仙真神，不过就是参破大道而已。他们有他们无上的力量，但也许承受着更严酷的规则。”
说着，紫月离幽幽的回忆起自己身处扶崖岛上的日子，他曾一个人在那神殿之中，慢慢的了解辉日神殿超越上千年的文明，也开始参破这天之柱石的诸多秘密。
天地之大，绝大多数人平凡而微渺，而欲念滋生，叠加聚拢就可能是会令天地轮轨偏离的恶念恶行。他们肩负两面，一面为拨乱，一面是导引，无谓正邪。他们不可直接干预，但是所作所为却间接导致着事情的走向，结局既定，而过程的种种不过都是权衡。
紫月离看着手里的一本古卷，忽然对着那神殿正中奇高无比的镜面说道，
“谪仙虽负平衡之意，但是若代价过于惨重，岂非也是祸世乱界的灾星？人有恶念，亦有善念，你们这长长久久的寿命中，是否也因为看过了太多的生死，而把所有人的命都同质化？为了达到既定的结局，罔顾中间的代价？这样的仙，究竟是仙还是魔？”
那镜面上沉寂了许久，才慢慢映现了一张脸。
“轮轨复始，谪仙隐退。但是，谪仙不是仙，成为谪仙之前，亦是普通的凡人。而此间若有触犯规则，就可能是长达百年的罪罚，甚至以寿折罪。所以……我殁于他们三人之前。而至下次谪仙出世之前，没有人的命运会因谪仙而改变，只是你们生在了这更迭交替的末世。但有心人，天不负，命运并非不可更改。月离，这是师尊与你的最后一面，往后的路，你且去吧……”
……
“那我倒觉得凡人这般平静的几十年，最是安心。尤其是……有你的陪伴……”韩子默看着紫月离忽而深情的说道。
紫月离笑了笑，指了指棋盘，说道，“你又输了。今日的鱼，你来烧！”
韩子默叹了口气，拂了拂整洁的衣衫，说道，“为了吃口我做的饭，真是，绞尽脑汁……”
紫月离点了点自己的额头，笑道，“这可是智慧！”
韩子默一挑眉，伸出那双修长的手，说道，“我这还是写字的手呢。我不写字，谁来养家？”
紫月离看着韩子默那齐平的无名指和小指，心里一疼，忍不住伸出手握住了，说道，“那好，以后我学做饭，你来养家……”
……
在西北边境的一处深山，有一个嵌在峭壁上的寺庙，这寺庙仿佛是天然的造化，刻进了山之血脉里一样，层层叠叠，从高空望去，宛若一朵巨大的金莲。
而这寺庙之外却没有路可通，普通人更是看都看不见。
而就在这“金莲”之心，有一个禅定的老和尚，眉须皆白，皱纹深刻。自从离开江南，他似乎已经在这里坐了数年之久，看过去就像一座悲天悯人的石像。
天空似乎有一抹红光闪现，那老和尚徐徐的睁开了眼睛，那眼睛里却是不容亵渎的神光。但他依然保持着一动不动的姿势，开口道，“你来了？”
老和尚面前的气流涌动，那寺庙金莲一般的外壳一抖，就出现了一个坐在白熊身上的女子。她细细打量着面前的老和尚，似乎在找寻几百年前的那抹影子。
良久，岚雀才开口道，“果然，没有谁能永葆青春。你说入世也能保定力，可你还是触犯了禁条……”
神来嘴角浮现了一丝笑容，“那你生为女体，避世之外，可参透了？”
岚雀从那白熊身上落了下来，洁白的脚踏上了地面，银铃轻响，她走到了神来的面前，蹲了下来。
顿时，神来的眼睛里就出现了一张绝色的脸。岚雀眼里似乎涌动了一下，随即她一挥手，那吹弹可破的脸顿时像卸下了面具一般，变得沧桑无比，那条条的皱纹似乎都在诉说着这几百年来的情思。
“我的罪罚从见你的那一眼起，从未停歇过。无妄山上，是永不停歇的刀风和永不落幕的酸雨。我以血肉相抗，以神力抵御。可是，瞿遐岛上，我允诺为你种的花海却没有一颗是真的。那难眠的夜里，我还是抵挡不住心里疯长的魔障。我敢来见你，就是不想带着这永生的遗憾消失。什么天怒神罚，什么佛海无边，你休想，再推开我。”
说罢，岚雀就伸出手轻轻的揽住了神来的肩膀，而神来的眼睛里终是波动，拢着的手心也狠狠的颤抖了一下。
岚雀的神力倾泻而出，二个人的容貌似乎回到了许久许久以前，一个是娇媚无双的少女，一个是佛心禅明的小和尚，只是在那空旷无涯的天海之畔，对视了一眼……
很快，周遭的一切都在分崩离析的坍塌，不是那昏黄幽暗的禅寺，不是那冰冷漠然的心窟，而是一片最为干净也最为华美的幻境，那里有一棵大树正破土疯长。
岚雀闭着眼睛，眼角的泪水不停的流下，她笑着说道，“我看见了。很庆幸，我等到的是，这个答案。”
北溟雪山的顶端，观星眺望着星幕上，骤然失色的两个方向，无数的星辰坠落。
他有些无力的伸出手去，像是要极力的接住那些陨落的星雨。三方即灭，只剩他还在孤零零的坚守。也许多年以后，那些方向会重新亮起，可是此时，只有无尽的孤寂吞没了他的心脏。
四方谪仙的传说不会消失，如同这千万年来周而复始的历史洪流。
……
十几年后，西南蜀地的一个偏远山坳。
一个身着斑斓彩衣的少女独自行在一处山林，一个周身透着缭绕黑气的修士有些贪婪的望着她的背影。
待到他渴望的向她伸出了罪恶之手，只见那女子蓦然回过头来，那人只看见她眼角缀着一颗泪痣，绝美的眸子里，红光一闪。
“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