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皇城暗室伺爱尸 明垣洞悉楚云情126(1 / 2)

明义军又在越津城修整七日,夜楚云后方筹备的粮草也陆续运到,大家重整旗鼓,慢慢的往上京方向开拔。

因为怕路上有埋伏,所以夜楚云带了三千精兵先行探路。紫月寒率一千弟子压于最末,怕骑马颠簸,他就给羽青寻了一辆马车,羽青也不敢懈怠,一路打坐练功,只待能早些恢复如初,全力而战。

上京城头,静宁身着一身明黄镶绣着金龙的绸衣站在墙头,看着几十里之外薄奚尘布下的兵阵,眼尾带着一丝狠戾。

她身后的暗影里一阵清风微动,立于她身侧的鬼臬立马把刀抽离了半寸,静宁扬手一摆,回过头去,望着那一片空寂漆黑暗处透出来的一双眼睛,有些不屑的说道,

“你的尸兵,失败了。”

那片暗影里萦绕着浓厚的雾气,仿佛有万千魂灵在拼命撕扯一般。而那裹在一身黑袍下面的人,整个身体都畸形而扭曲。

“那还是公主……哦不……陛下给的筹码不够多。”那个声音带着些阴森,带着些癫狂。

“我已经给了你一座城!看来,靠这些没有灵魂的死物,终究没什么用!”静宁声音抬高了些。

孤枭微微低头,看了看自己这亦如尸体一般的躯壳,藏在兜帽下的嘴笑了笑,

“没有灵魂,才更忠心。陛下倚仗薄奚尘,不也得忌惮他?只给他这十五万兵马……”

孤枭往前走了一步,半个身体露在了月色之下,但是他的手脚四肢却都看不见,整个人像是悬浮在空中,通身都弥漫着一股子死灵之气。

而他身后,似乎有千万双眼睛,幽幽的扫视着周围。静宁感到自己周身的空气都冷了些,但是她依然背着手,高昂着头望着远处。

此时,孤枭机械的动了动脖子,有点渴望的说道,“十五万守军,若都化为忠心耿耿的尸兵,该是……多么壮观……”

“你做梦!”静宁怒不可遏的回头逼视着他,“孤枭,你太贪心了,小心,自食恶果。”

“恶果?呵呵呵……也许你也甘之如饴……”孤枭探出的身体突然又回到了那片黑暗中,他发出了一阵诡异的笑声,他看了一眼站在旁边的鬼臬,继而说道,

“既决定效命星师,就都是棋盘上的卒子,你觉得……你还有退路吗?”

静宁背在身后的手有些微微的颤抖,她朝着上京中央那座高耸入云的观星塔看了一眼,观星塔上依然闪着幽幽的蓝光,像是还在昭示着大安未泯的国运。

背后的那个黑影消失了,静宁又转过头去看着远处的护国军阵,眼里的光波微微动了一下。

这般疯魔而偏执的路,走到最后她才发现,根本不是自己能掌控的。她生来桀骜,又因为爱而不得而步步沦陷,可就在她呼风喝雨,就在她黄袍加身时,一切都似乎变得索然无味。

只有她日日夜夜抱着的那具尸体,还在提醒着她该做些什么,可是,那具尸体内开始溢出的血水,那肉眼可见的腐烂,让她开始陷入了无尽的慌张。

直到孤枭的到来,直到她亲眼所见,死尸也能行动自若,她那孤寂的内心又开始蠢蠢欲动。

而作为筹码和交换,静宁允许他踏进了皇城,而他如何去臣服星师她自是不知,但是他们定然已经是一条船上的人,相互利用又相互可怜罢了。

静宁慢慢的回到了自己的宫殿,屏退所有,她走到一处暗角,按下开关,打开了墙上的一处暗门。

暗门一开,里面一阵稀里哗啦的锁链声响,四角的燃着几盏诡异的黑红色的光火,像是个维持着什么咒法,发出的红光照在中间一个人影身上。

而那个已经死去了十一年之久的广子宣此时正瞪着血红的双眼,呲着牙,使劲的往她的方向够着。

他被几条粗壮的溟铁锁链锁着,面皮青灰,肢体僵硬,因为肚子里的脏腑都被掏空了,所以肚子上往里凹陷了一块,连那双已经被废的双腿都已经完好如初。

静宁呆呆的看着他,看着他对生血的那种渴望,她拿过旁边的一块生肉递了过去。广子宣即刻扑了上去,使劲的撕扯,咀嚼,吞咽,然后那些血肉又会从肚子上缝的线疤里溢出来。

她给他穿的最好的金丝烟绣袍,带着镶云纹的玉冠,可是无论如何装扮,都掩盖不住他近似野兽般的狰狞和那尸身上恶臭的气味。

不知不觉,静宁的眼角流下两串泪水,她曾经爱慕入骨的文质彬彬的少年,那个上京城里最英俊也最骄傲的小建威将军,那个宁愿抗旨都不愿娶自己的广子宣,终究让自己亲手变成了这副模样。

可是,他是睁着眼的,他是动着的,他是站着的,有什么能比这样更重要呢?静宁挥了挥手,暗处走出来两个又聋又哑的小太监,麻利的拿出一条铁笼口一样的东西,封在了广子宣的嘴上,然后两个人又默默的退了出去。

静宁走过去,用手轻轻的撩开广子宣脸上被血粘在一处的头发,然后伸出手去环住了他那还在往外淌血的腰,丝毫不介意这种污秽,她把头贴在他的胸口,广子宣毫无知觉的使劲甩动铁链挣扎着。

静宁缓缓的开口说道,“子宣,你再等一等我。羽青能身死重生,你必然也可以!素心诀的秘密就在她身上,或者她的血就是治好你的良药。朕要把那些叛贼全部杀光,等天下平定,朕就可以与你日夜相守了……”

通往上京的大路上,那辆舒适的马车内,羽青不知何时睡了过去,此时她却是哆嗦了一下猛然睁开了眼睛。

紫月寒不知道什么时候也上了车,看着羽青睡熟,就把她轻轻的扶起来靠在了自己的怀里,而此时看着她猛然惊醒,忙不迭的问道,

“怎么了?可是做噩梦了?”

羽青有些心有余悸的喘了口气,说道,“我已经有许久不做噩梦了,可是刚才,我竟然梦见,爹爹了……”

紫月寒皱了皱眉,“岳丈已经故去多年,而且,你说对他没什么特别的印象……”

羽青点了点头,“所以很奇怪,我梦见他很痛苦,浑身都是血,而且一直在求救……他说他想回青峪……他思念阿娘……”

“许是被静宁囚禁那么多年,执念太深。说起来,我们应该为他在青峪立一座塚,让他的魂魄也有去处……”

羽青点了点头,“待事情了了,我们一起去,顺便带羽希祭奠下阿娘……”

紫月寒低头亲了亲羽青的额头,说道,“好。再有一日我们就要进入上京地界了。你若累,就再睡会儿,我在这儿。”

羽青点了点头,重新伏在他的腿上,又有些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

第二日午后,明义军七万余人慢慢汇集到了上京外围的一座山头上。由此望去,能够与薄奚尘的大军遥遥相对,上京的城墙都隐约可现。

紫月离站在山顶上,望着薄奚尘大军驻扎的地方,薄云缭绕,阵型越往后去越模糊,却是被设了幻影。紫月离幽幽的问道,“敌众我寡,实力不明,该当如何?”

夜楚云手按在腰间的鞭握上,缓缓说道,“战报说护国军人数两倍不止,还有薄奚尘坐镇,确实难破。我已经与他交手数次,他用兵如神,排兵布阵千变万化,确实当得起‘兵鬼’之称。但怀谷阁榜上的高手尽数在我阵中,也不是没有赢的机会。”

紫月离低头略略思忖了一下,说道,“一人之力,哪怕化境也难敌千万之勇。何况,薄奚尘布阵虚虚实实,必有奥妙。但不必气馁,如今朝中薄家独大,静宁岂会容这样的猛虎在旁酣睡?将信将疑,恐怕这些兵多数也不是薄奚尘的亲兵……”

夜楚云叹了口气,说道,“薄奚尘如此忠材良将,却辅佐了这样一个王朝。静宁篡位,屠戮百姓,杀人御尸。他的内心,就真的甘心吗?”

“是啊,他甘心吗?”紫月离望着那庞大的军阵,喃喃重复道。

此时,坐镇于营帐最中间的薄奚尘也凝望着那高高的龙栖山,那里丛林茂密,鸟兽啾鸣,但是此时却是一片安静。

他知道,是明义军已经来到了。遥遥相望,他似乎能感觉到那山上有双眼睛在看着自己。

薄奚尘的手里还拿着那份十日之前的军报,他虽不明具体战况,但是上面的简述还是让他暗生疑窦。

“明义军十三万,与二十七御尸人以及近五万尸军交战,战况惨烈焦灼,后被黑骢铁骑和紫月寒扭转战局,尸军尽没,明义军折损近半。”

薄奚尘丝毫没有怀疑过黑骢铁骑的骁勇和紫月寒的修为,可是他望着那五万尸军的字眼不禁有些晃神,斥卫日前来报,御尸人驱使出京的明明只有一万,而且多为各地搜罗来的战场死尸,可这凭空多出来的四万又从何来?

薄奚尘回头望了一眼上京城头,心里默念,

“静宁,你究竟向我隐瞒了什么?你真的会做到,平定天下后推行新治,抚恤百姓吗?”

明义军营内,明垣重新召集了众人商讨。紫月离指着军台上画的一幅草图说道,

“从这龙栖山上遥遥望去,这护国阵似圆似方,合阖而围,外层以点线相连,凹凸有致,仿若层层相叠的屏风,上面附有幻影界,看不清全貌。阵中极有可能设有诡道机巧,‘屏风’相连处可是生门,也可能是死门,内中虚实,不好定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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