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十里红妆被悔弃 相看泪眼如隔世106(1 / 2)

卯时刚过,一轮红日从东海的边际冉冉升起。

随着一声响彻天地的炮鸣,一阵欢天喜地的喜乐打破了涯洲城边的宁静。

从涯屿岛到涯洲城内十里,地上铺满了红毯,红粉黄紫的鲜花瓣撒了满满一地。天涯街的两侧早就人头攒动,挤满了来看热闹的人。

虽然不是迎亲,但还是依照了迎亲的规制和队伍,宽三米高两米的婚撵由八个大汉稳稳的抬着,轿撵两旁是轻若云烟的红色鲛纱流泻而下,中间是一个牡丹花形围成的花座。

轿前轿后跟着的侍女仆从足有三十六人,一色的大红盛装,每个人手里端着的都是难得一见的奇珍异宝。两侧还有四个侍女不停的往两边撒钱,许多生活困苦的百姓捡了不少银钱,激动的抹着眼泪跪在地上磕头。

坐在雍楼六层婚房里的羽青,金冠霞帔,鬓云腮雪,蛾眉花钿,倾倒众生。

身边站着六个贴身侍女,最前面的是一脸欣慰的荟姨。看着下面的婚撵已经快走到浮桥一侧,荟姨忙的提醒羽青道,

“姑娘,差不多了。”

羽青抬起了微垂的睫毛,袖子里的手摩挲着一截断钗,终究深吸了口气,又塞进了袖子最深处,然后她站起身来,来到了走廊之外。

十里红妆,人流如潮。

羽青抬起头看了看那角檐上悬垂的一个系着红绳的铃铛,然后缓缓抬起手,拉了一下,顿时一条三尺宽的红绸自上而下垂下楼去,羽青袖子里运功弹了一下,那几百米的红绸就飘了起来,往浮桥上飞了过去。

羽青轻功一跃,脚尖从那红绸上擦过,然后一人一绸,宛如两条飘舞的红练,在所有人的仰视中,飞向了那座宽大宏丽的婚撵。

红绸飞至,羽青脚尖轻踏,两侧的红纱四散飞起,身后华贵的婚服一甩,她就转身端坐在了中间的花座上,抬手举起了手中的却扇。而这一踏一坐,整个轿子都似空无一物般的丝毫未动,八个大汉依然目不斜视的往浮桥上走去。

而旁边看呆了的一众百姓,连地上的钱都忘了捡。有个小姑娘挤在人群中,呆呆的说道,

“她是天上的仙女下凡吗?”

婚撵徐徐的从浮桥往涯屿岛上行去,旁边的锣鼓唢呐也是一浪盖过一浪,那些随风而飞的红花零零落落的飘满了这半壁海水。

楚青阁内,郎之涣穿着一身绛紫的衣袍,看着外面的热闹景象,自言自语道,

“丫头,这是……你想要的吗?”

而此时,本该等在浮桥另一头,准备迎接新娘的夜楚云却迟迟没有出现。

莫邪宫几位准见以及那位白甲令冉孤舟也都等在一侧,冉孤舟其人,生的冷眉冷眼,英气逼人,性格更是十分独特孤傲,这主子大婚的日子,他依然穿着自己最爱穿的白衣,只是在腰间系了一条红带。

桑奎匆匆忙忙从后面跑了过来,满头大汗。冉孤舟冷冷的觑了他一眼,钱利来忙的上来问道,“人呢?婚撵都到浮桥中间了!”

桑奎着急的擦了擦汗,低低的说道,“喝多了,醒不过来。我已经命人去端醒酒汤了。”

冉孤舟摇着手里的扇子,说道,“这又是闹得哪一出?不是说,盼了很多年了嘛……”

桑奎与冉孤舟是两个截然不同的性子,桑奎老实本分,也最是瞧不上冉孤舟那份孤傲,本来各司其职也没什么交集,但是看着冉孤舟这份事不关己的样子,他就来气,狠狠的剜了冉孤舟一眼,

“主子的事,你少置喙!”

冉孤舟白了他一眼,就挪了挪脚步,坐到一旁去等了。

桑奎想了一想,还是又着急的往后面的房间跑去了。依云和明月站在床头,看着又喝到烂醉的夜楚云,依云不明就里,满眼里都是着急。

而明月面上着急,心里却是有些喜,本来今天看到羽青还在婚房的时候,她几乎以为自己失败了,但是如今看着主子的醉态,她就知道,那些话终究是起了作用了。

婚撵依然在缓缓的行进着,而且已经走到了浮桥头上,涯屿岛上的大门已经大敞着。门口台阶上站满了迎接的十六个侍女,聘聘婷婷,一色的烟罗绸带。

而本应该等在最前面的新郎却是没有半个人影。婚撵停了下来,等了快半柱香的时间,都没有人上前来接亲,那些“锣鼓唢呐“吹打了一会,似乎也觉得有些不对劲,就慢慢的变小了。

很多人面面相觑,已经有一些小小的议论声起。

羽青坐在婚撵里,静静的看着前方,却始终没有看见夜楚云的身影。桑奎又匆匆忙忙的跑了出来,又不好直接跑到婚撵前方,只好有些焦急的透过人群看向了羽青。

羽青似乎也明白了什么,旁边有个媒婆一样打扮的老婆子走过来低声问询,

“吉时还有一刻钟,新娘子……要先下轿吗?”

羽青依然挺直着背坐着,没有动,淡淡的说了一句,“再等等吧。”

时间就这么一点一滴的流逝着,原本翘首看向这边的人群不明所以,由原来高兴的喊叫也慢慢变成了小声的嘀咕。

眼看着宅院正中那根粗红的竹香即将燃尽,里面准备着各种礼仪物事的人也开始不确定的往外面看过来。

本来站在婚典堂上的荟姨也终于沉不住气了,她跑去后面看了一眼夜楚云,不明白他为何大婚喝成这样,她抹了抹眼角的泪,想再最后为主子做些补救。

荟姨穿过了层层的人群,跑下台阶,然后低着头到了婚撵前。

羽青终于放下了手里的却扇,丹唇轻启,“荟姨,他在哪?”

荟姨小声的嗫嚅,“姑娘,爷……很快就来,您要不要……先去典堂。爷不能来背您下轿,您若不嫌弃,奴可以背您……”

羽青轻叹了口气,然后一下子从花座上站了起来,婚撵压低,她揣着手笔直的一步步走了下去。

那长长的拖摆逶迤而行,荡起了一片片的落花。旁边所有人都吓了一跳,但却不敢出一声,只能低了头弯了腰。

羽青迎着众人的目光,径直走了十几级台阶,走进了涯屿岛的大门,连前面跨马鞍火盆一类所有的礼仪都省了。

坐在一旁的冉孤舟看着羽青的脸和脸上的坚毅,也忍不住站了起来,弯腰下拜。

羽青一个人静静的穿过了层层人群,站在了典堂内。郎之涣原本坐在高堂之上,经历了这一个时辰的骚乱,他心里也有点没底了,看着羽青进来,他走过来小声问道,

“要不要我去……给他解酒?”

羽青垂下眼缓缓的摇了摇头,她知道他不是喝醉了,而是心有愧疚。

主赞礼的白玉鑫更是前后为难,吉时已经过了,院子里的竹香都已经灭了。这岛上岛下所有的人都开始变了一种想法。

原本感叹新娘好福气的人,突然开始说新娘是不是被悔婚抛弃了。

原本赞叹这天家富贵的人,突然开始说富贵也不是那么好享的。

红颜易逝,福比纸薄。

一字字都戳在了羽青的心上,这婚礼有多盛大,这种猜疑和可怜就有多汹涌。

羽青再也顾不上了,她掐了掐自己的手心,突然扭头大步往后院夜楚云的房间里走去。

路上有人想拦,却是拦不住。来到夜楚云的房间时,他已经醒了,不过还是惺忪醉眼,衣衫不整。羽青拿起旁边的婚服,狠狠的扔到他的身上,然后说道,

“给他穿上,架到典堂来!”

在路过明月时,羽青居高临下的看了她一眼,明月立马胆怯的低下了头。桑奎和依云听言,立刻开始给夜楚云穿衣服。

又等了一刻钟,夜楚云才在依云和桑奎的搀扶下,来到了典堂。原本干净俊美的翩翩公子此时看起来却是浪荡无羁,不着边际。

他笑着踉踉跄跄的走到了羽青的面前,白玉鑫十分有眼力的喊道,

“吉时已到,婚典开启!”

然而,白玉鑫还没喊下一句,夜楚云就突然出手从袖子里弹了一颗南珠点了他的哑穴。

返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