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四章 师父绝别坠崖底 心魔难解终成狂75(1 / 2)

上原山顶。

韩子默感觉自己的肩膀酸涩难已,小林子死了,四徒弟也伏在他脚下奄奄一息,五徒弟跟他一样,身上已经有了无数的口子,衣服被划开了,皮肉都往外翻着。

黑颈庄鹤的左腿受了伤,只能一只腿独立着,还拼命的张着翅膀。

韩子默的身前是倒下的一片片的尸体,后面的兵士也无暇顾及,依然踏着那些尸体往前试探着。

韩子默一抬头,眼前已经影影绰绰,好像围上来的兵士更多了些。

他用剑撑着身体没有倒下去,他隐约好像听见那个女人的声音,

“说出羽家后人和素心诀的下落,本殿饶你不死!”

呵,韩子默环顾了四周,饶我不死?这流溯门的三十几条性命,每一条都是在要他的命。

韩子默努力了很久,透过眼前的血帘,才勉强找到了正殿的方向,他用气若游丝的声音说道,

“休……想!”

“你不会还在等着紫月门主来营救吧?本殿不妨告诉你,他不会来了,紫月门内乱,鬼魑进犯,你觉得,你真的比得过他的家门吗……”

“呵呵……呵……”韩子默有气无力的笑着,笑得有些喘不上气了,

“能相知一场……两两相望……总好过爱而不得……一厢情愿……我知足……不悔……”

静宁听着他的话脸色蓦的变了,她的手指又开始疼起来,她的声音又抬高了些,高声喊道,“杀了他!”

韩子默抬起头,看着天空中红彤彤的晚霞,总觉得那晚霞像极了一个人的脸。

他在笑,他在招手,他在走来。韩子默不自觉的嘴角有了些笑,喃喃的说,

“我等到……你了,我……跟你走……”

韩子默闭上了眼睛,徐徐的往后退,身后就是那颗百年老松,身下就是上原山的百丈深渊。

这故土,这乡山,这干净的地方才不会污了自己。

“师父——”

韩子默从耳边的轰鸣声中,依稀听见了脆生生的一声喊叫。

他有些恍惚,有些辨不明虚实,他费力的在脑海里在潜意识里搜寻,这再熟悉不过的声音。

突然他被这一声惊醒,他的心脏狂跳不已,他如魂附体般的张皇的睁开眼,眼前人群之外,有人惊慌忙乱,几十米开外,一条碧绿的巨蟒立在半空,飒飒凛凛,凶悍的逼退围上来的人。

碧游的头上站着一个身着翠衫瘦弱的女孩子,青葱年华,世道不公。

她的眼睛里,被血染红,被血灼伤,全是那个退到悬崖边上形单影只的师父。

“师父——”

羽青看见韩子默摇摇欲坠的那一刻,眼泪已经抑制不住,她跪下来仓皇的喊着,不停的喊着。

韩子默心痛的摇了摇头,眼泪再次滴落,“六儿,你不该,你不该回来……”

“就是她!她就是羽家后人,她的身上就有素心诀!”

一句声嘶力竭的喊叫从殿前响起,静宁公主此刻显得有些欣喜若狂。

她伸着那只被小壳儿咬伤的手,指着羽青和碧游的位置,然后不停的煽动那些贼心不死的江湖人,

“今天,不管谁抢到这素心诀,本殿作证,素心诀就归谁派所有!”

本来那些准备离去的门派一听,看着面前那些跃跃欲上的门派,总归心里有些不甘。面面相觑之后,也各自拿了武器,静待时机。

司南看这些人的样子,赶忙往人前一立,拿出了紫月离的那枚信羽,大声的说道,

“我乃紫月掌门首徒,奉我师父之令来此!流溯门与我紫月门素来交好,这位姑娘也与我门紫月青主有婚约。你们不顾江湖道义,造成这种局面,可是想与我紫月门为敌?”

几大门派此前也去过紫月门参加江湖令,也深知紫月门的实力,一见紫月离的信羽,顿时有了些胆怯,往后退了退。

静宁公主轻蔑的看了一眼,走到台阶前,笑道,

“知道你们为什么不如紫月门吗?说到底就是你们无能!没有野心哪里来的地位?有了素心诀,有了傲视天下的武功,何愁天下修士不趋之若鹜?区区一个紫月门何惧,到时候天下第一就是你青木派,你逍遥派,你朝霞宫……加上我朝廷的助力,寂云山庄曾经的辉煌还不是信手拈来!”

这把火似乎是烧进了一些人的心里,这些门派或者破败萧条,或者金玉其外,或者勾心斗角,隐忍久了,自然知道,只有强者才能赋予规则,只有强大才能指点天下。

待傲临江湖的时刻,曾经的污点曾经的龌龊,谁敢评说,谁又敢挑战?

这些人的武器再一次昂起,这一次他们也顾不上什么名门正派江湖道义,他们的眼里只剩了利欲。

“你们……你们……敢?”

司南没想到这些人如此的丧心病狂,他有些慌张的往后退了退,飞快的在想如何才能带着羽青姑娘全身而退,碧游眯起了眼,挺直了脖子,做足了应战的准备。

而羽青的眼里只有那些斑斑的同门的尸体,只有被逼进绝境的师父。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人们的身后,韩子默突然拼命的笑起来,吸引了许多人的目光。

“迂腐啊!那素心诀那么好,怎么不见我的徒弟,或者我称霸江湖……可怜啊!都是做别人的刀……素心诀到不到得了你们手里……你们可自行掂量……”

说着,韩子默抬起头,一脸温柔的看着羽青,他眼见这个几年前破庙里捡到的小丫头走出了心里的阴霾,会哭了,会笑了,也会爱了,而他却再也不能保护她了。

韩子默嘴型微动,一句话含在那道不尽不舍的眼神里,

“好好活着。”

羽青读懂了那句话,泪眼朦胧中,她惊觉师父的决定,待她要让碧游带她冲过去的时候,只见师父猛一转身,已经越过那半米高的护栏,决然的跳了下去。

空中只剩了一句,

“六儿,走!”

“师父——师父——”

羽青眼睁睁看着师父跳下深渊,大声的喊着,碧游大吼一声,飞身过去。

她扑在了那石栏边上,但伸出的手却堪堪错过了师父那被血染红的衣角。

黑颈庄鹤一声鸣呖响彻山谷,奔着韩子默跳下的地方俯身冲了下去,眼看着快要靠近韩子默,羽青的身后,一支无名的利箭裹挟着劲风穿过层层阻力,准确的射进了黑颈庄鹤白色染血的脊背。

黑颈庄鹤仰着脖子一声惨叫,身体也失去了平衡,随着主人跌落了下去,直到与韩子默一起消失在了众人的视线。

“不——不——师父——”

羽青跪在护栏边上,撕心裂肺的喊叫,回荡在整个山谷中。

韩子默以为,他死了,羽青就可以离开了,碧游有这个能力带她逃离。

但是他却低估了羽青对他的爱,羽青自幼没有父亲照拂,她内心里缺失的父爱是韩子默一点点给她填补的,这爱一点儿不比对母亲的少。

“啊——啊————”

羽青喊得几近嘶哑,那贯穿身体的疼痛让她感觉万念俱灰。

她眼圈通红,缓缓的回过头,看见了一个丑陋而干瘪的瘸子,坐在轮椅里阴恻恻的冷笑着,他的手里还端着一把强弩。

就是夜回天,在那千钧一发之际,双掌运力而起,在半空中放出这支冷箭,也绝了韩子默的最后一线生机。他真该死!

羽青看着台子上的师兄,师姐,师妹……或死或疯,那些杀了他们的刽子手,手上的血还没冷,脸上还一片漠然。他们心肠凄冷,他们更该死!

眼前还有一圈犹疑不定不敢上前的兵士,还有那些逡巡不停的江湖“侠士”,有人的眼里还闪着欲望的光芒,有人还在假模假式的一脸悲悯,不重要了,因为他们都是摧毁流溯门的刀,他们每一个人都不无辜。他们都该死!

殿前那个女人,并没有对这幅光景有一丝丝的心颤。

她在喜,那股子兴奋写在她的眉梢、嘴角、双手……她似乎已经抑制不住的颤抖,她高仰着脖子,毫不遮掩,说道:

“你跟你那狐媚的娘一样该死!如果不是羽笙,子宣此生只会爱我一人!我以为,只要抹去你们羽家的一切痕迹,他就会忘记……但是他没忘,他宁愿皈依佛门,宁愿长眠古灯,都不愿看我一眼。他用对羽笙日日夜夜的思念,来折磨我。甚至他到死……他都在乞求我,乞求我放过你……他是谁,他是广子宣啊……他居然为了你们,来求我……哈哈……既然他宁死都不愿爱我……那我就毁了他的一切……我要你死……我要你们全族都为他陪葬!”

青峪里的大火,大火里挣扎的人,阿娘最后的眼神,那群黑衣人看不见的脸……

突然一股脑的迸发出来,炙烤着羽青的内心。

原来她快要淡忘的伤,一直都刻在她的心上!

返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