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 医泽洒泪道秘辛 共生之法真相现（1 / 2）

郎之涣醒来的时候是在草庐，自己那间又破又黑的屋子里。羽青有些担心的上前探看，他的眼神恍惚了一下，嘴里念叨了一句，“羽笙……”

羽青扶了他一把，随即就端过来一碗十分难闻的苦药，郎之涣皱了皱眉头，摆了摆手，说道，

“丫头，你这药不对，我自己情况自己清楚，我好着呢，不用喝药……”

郎之涣说的不假，那块郁结在他心口的淤血被他吐了个干净，除了有些昏迷过后的虚弱，现下却是比原来更爽利了。他发了会呆，看清楚了是在自己的“狗窝”里，胡乱的扒拉了几下头发，就掀了被子起来了。

院子里，紫月寒坐在那颗桂树下，桌子上摆了几样清粥小菜，羽青给郎之涣递过来一块湿帕子，然后说道，“我厨艺不好，这是……阿娘教给我的，也不算难吃……你们将就吃一些……”

郎之涣看着羽青站在自己面前，青霜露华，聘聘婷婷，不由得又有些感怀，拿起袖子蹭了蹭眼角，就坐了过来，拿起勺子吃了一口，连连点头，

“很好吃……比我……吃过的任何东西……都好吃。”

郎之涣吃的很快，羽青忍不住说道，“郎伯……你吃慢些……”

“咳咳……”郎之涣一口粥没咽下去，一下子呛咳了。想着紫月寒还在一旁，他觉得再次哭哭啼啼的有点丢脸，就使劲憋着，憋得脸都通红了。

紫月寒知道他脾性，就淡淡的说道，“当年小药谷创派，听说创始人凌‘药祖’与羽华族灵女师承一脉。只是百年过去，羽华族与小药谷避世，人们就慢慢忘却了……”

郎之涣深深喘息了一口，这才扒拉完碗里的粥，擦了擦眼眶，面向羽青，说道，

“他说的对，算起来……我师父叫你娘师姑，我还得喊她师祖，你……算是我的……小师姑……”

羽青有些惊讶的瞪大了双眼，郎之涣站起来，晃晃悠悠的走进屋子，挪开了房间最角落的那个药柜，然后从地板上打开了一个隔板，下面赫然躺着一本厚厚的札记。年久深远，那札记的封面已经泛黄，只是被一些熏人的草药包着，才免去了松散成粉的命运。

郎之涣走出来，然后伸手召唤了下羽青，就把那本札记交给了她。那札记里面已经有些字迹模糊，残破不全。羽青翻看着那札记里断断续续的记载，第一次直面了羽家的秘辛，自己的身世。

郎之涣从屋檐下取下了他的酒葫芦，晃了晃，听到声音后，才满足的灌了一口，然后随便在门前的青石台上坐了下来，慢慢打开了百年前的旧事之门。

小药谷创派人名叫凌风，跟羽华族灵女羽汐落出于同宗同门医仙谷。不过因为修习的方向不同，所以他们同门不同师。凌风入门晚，拜入门下的时候，羽汐落因为天资甚高，早就已经少年成名。

那时的羽汐落生的极为美丽，门里有诸多暗恋她的弟子，凌风也算是其中一个。但是因为差了一个辈分，凌风需得唤羽汐落一声师姑，即便有倾慕之心也不敢逾矩。

“那年江湖上举办了一个药王会，羽汐落，也就是你太太姥姥，在那次比试中名动江湖，被人称为‘小药王’。名声在外，医仙谷也慢慢行走人前，门庭若市盛极一时。而慕羽汐落之名来的人更是不计其数，这里面就有一个人，叫寂云帆。这寂云帆当时师承南海世外——南华玄门，南华玄门神秘至极，据说每代弟子都是独传，道法高深。这寂云帆当时修为已经大成，加上样貌英俊，算得上是人中翘楚。”

寂云帆对羽汐落一见倾心，多次去门里找她，郎才女貌，又都是人中龙凤，慢慢的二人就互生情愫。后来羽汐落就离了师门嫁给了寂云帆，凌风心灰意冷，待学了些本事之后，也离开了门派自立了门户，也就是后来的小药谷。

寂云帆尚武，原本的修为已在极乐巅峰，但他当时的心境不平，又贪恋俗世情爱，就因此被他的师尊放逐，离开了南华玄门。与羽汐落成亲之后，他们夫妇二人合力创造了寂云山庄，名噪一时。

人心贪妄，寂云帆行在权财名利之上，修为阻滞，就很难再上化境。

“羽汐落算是一个奇才，不仅在医术上造诣斐然，而且她也善用毒，还精通御兽之道，她曾用碎山玉独创了一个能锁印灵境之下灵兽的素心诀玉莲戒，凡是稀品灵兽入得莲戒修炼都可以事半功倍。当时，她心系夫君，迫切的想为寂云帆寻得珍品灵兽助他修行破境。”

听到这，羽青忍不住伸手转了转手上的戒指，原来这竟是出自太太祖母之手。

当时羽汐落行迹天下，在西域沼泽发现了一种稀世灵草，本来沼泽之地十分潮湿，应该遍布草木。然而那株灵草十分特异，它的周边近十里寸草不生，土壤呈现的都是一种透着黑色的红色，而且里面还沉浮着许许多多的动物尸骨，像是一片腐尸血海。

也许是这样的环境，经年累月，那灵草就修成了半草半兽之态，白天为草，羽汐落给它起名叫做昙叶，昙叶有剧毒，是以周围无一活物。

许是不想被这土壤桎梏了身形，那昙叶白天吸收了日光精华，夜里叶脉一张，就会变成一只浑身长满白毛的蛾子，名唤绝日。

而更神奇的是，绝日夜里会自由飞翔，接触活物无一有恙，而且凡是它吸食过的草木花叶，都会异于常态的生长，这绝日不仅无毒，而且还有生生不息的能力。

“西域灵草……半草半兽，白日为草，有剧毒，赋名‘昙叶’。夜间为蛾，身覆白毛，名曰‘绝日’，无毒，可生万物……”

羽青依稀辨认着那手札里的字迹，还有些简单的外貌图形，每每有缺失的部分，郎之涣就会一一给她填补。

“羽汐落费尽心思把那灵草带回了寂云山庄，潜心研究。她发现这绝日与昙叶虽是共享一个生命体，但他们之间却像是有一种相生相克的生死契约。绝日能将昙叶吸收的精华化成一种灵气，这灵气不仅能滋养万物，还能凝丹聚魂，对提升人的修为有奇效，而昙叶本身的剧毒都汇聚在绝日头顶一个突起的触角里，互不侵涉。昙叶的毒越盛，绝日的聚能之力就越大。羽汐落就是发现这其中的关窍，便决意用绝日帮助寂云帆修炼。”

昙叶毒性旷古未见，羽汐落把它培植在了一处特殊材料做成的暗室，那暗室顶上有天窗，可助昙叶吸收日月精华。

但是夜里昙叶变成绝日就很难管束，绝日似乎能发现这里并不是西域沼泽，所以每每幻化，就会疯狂的扑向天窗想从这里逃出去。

手札里的一整页，涂满了黑色的墨，看起来令人十分压抑。在那大片的黑暗的一角，有一个小小的空白，就像是唯一的一束光，在那片空白边上，有一只小小的白色蛾子，虽然只是数笔勾勒，可是那蛾子上的一双眼睛，仿佛在窥伺这个世界，不禁让羽青感觉十分不舒服。

而此时，她手上的戒指发出了一束微弱的蓝光，而三个人沉浸在回忆里，毫无察觉。

“羽汐落深谙御兽之术，但是绝日向往自由之心十分顽强。她尝试了许多次未果，无奈之下，她翻阅许多古籍，最后擅自动用了巫蛊之术。”

白天羽汐落会搜集上百种剧毒之草淬炼汁液，然后用来浇灌昙叶，昙叶毒性倍增，使得绝日的体型变大，修为更深。而羽汐落又从西域苗疆购入了大量的剧毒活虫，胡蜂、火蚁、桑蝎、黑蛛等等，然后在夜里放进了暗室。

绝日虽与昙叶共生，但是它本身无毒，而且天性善良，不具有攻击性。但是在数以千计的毒虫相互的噬咬、围攻、吞没下，绝日为了生存，一点点吃掉了那些毒物。

就这样周而复始的，经过了几个月的日夜，绝日一层层皮蜕，身形变成了原来的十几倍大，双翅一张，几乎能遮盖住整个天窗，它也顺利的变成了羽汐落的蛊虫。

“羽汐落成功把绝日炼成了蛊虫，然后让寂云帆与绝日生成血契，而抗拒了许久的绝日竟然十分乖顺的接受了。如此，它就成了寂云帆的灵兽，夜间可助他聚气修行，逆转乾坤。

也是在那两年之内，寂云帆终于突破化境大关，修为突飞猛进，成为江湖第一人。世人只道羽汐落天生奇才，助益寂云帆修行，才能让寂云帆的修为一日千里。其实这里面，藏着的是不为人知的隐秘之辛。”

“这种做法，对昙叶和绝日都太过残忍了……”羽青嘴里喃喃道。

“是啊，人啊，就是不懂得知足。”郎之涣叹了口气，继续说道，“羽汐落当时也是难以自拔，因为昙叶与绝日的互生秘密，她就开始提炼昙叶体内剧毒培植更多的子株，妄想再造就一个绝日。她将这些过程一一手记，也是在那时候，她的造诣更进一步，她参照昙叶和绝日互生之法，想在人体内塑就这样一种奇穴异脉，将医术毒术和蛊术相融合，著了一本药经《素心诀》。世人皆传，《素心诀》可助人修炼，可解百毒，可令人起死回生。可是除了羽汐落，除了羽家，谁也不知道那素心诀里的秘密。”

说到这，郎之涣突然抬起头，有些惊惧的看了羽青一眼，心里有一个特别大胆的念头，但是他随即又抹杀掉了，喝了口酒压了下去。

“羽汐落是一代奇才，也是一个痴人。她一心扑在那些研究上，也一心想让寂云山庄永生辉煌，却忽略了万物有灵，万事有度……”

昙叶本身的毒与各种其它的毒淬融以后，原本翠绿的叶脉慢慢变成了黑紫色，毒性难控，它就像疯长的藤蔓，爬满了整个暗室，随时像要把这个房子挤碎。

而绝日变成蛊虫之后，又把那些活虫的剧毒悉数吸收，跟昙叶的毒全部糅杂在一起，它的触角变得异常巨大。而且它原本性情十分温顺，慢慢的就开始变得暴戾。

羽青又翻看了数页，手札里关于绝日的外貌图画越来越多，它的体型渐大，杂色渐多。不知为何，羽青觉得最开始的绝日之形还有些憨态，而此后每一幅都越来越，丑陋，甚至可怖。

“一日，绝日反噬，体型暴涨，翅膀三尺有余……”这是一幅图下的注解。羽青呆呆的望着，一只硕大的蛾子在与一个人交换灵气，看起来平平无奇，可是羽青就觉得，那两个黑影，占据主导的，竟是那只兽，像是随时都会吞噬掉眼前的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