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莲灯惊现莲华印 暗寻踪迹访故人(1 / 2)

“那个姑娘你认识?”

紫月寒走在青儿的身侧,轻声的问道。

“不算……认识。只见过两面,第一次和最后一次。”青儿还有点沉浸在对夜楚云的某些情绪中,有些失神的说道,“也是个……可怜人吧……”

天色已经很晚了,街面上开始冷清起来。很多小商贩都收拾着准备收摊回家了。羽青他们路过一个小摊的时候,那个小贩可能是想做最后一单生意,就提着一盏莲花灯不停的跟羽青招呼,

“姑娘,看看吧,漂亮的花灯。”

“最后一盏了,我卖完就回家了,家里女娃儿还等着呢。”

羽青看着小贩身着朴素,想了想,就接过了那盏灯。准备去翻银子的时候,紫月寒已经递给那小贩一锭银子,想来有钱人的世界不是这些穷苦人家能描想的。羽青没有再说话,而是提着灯笼继续往前走了。

那是一盏很漂亮的莲花灯,莲花九瓣,瓣瓣不同。

羽青走着走着,不由得被手里的灯吸引了注意,那灯笼的火光旺盛,照耀着灯笼外面画着的几朵白莲花。每片花瓣的尖都不尽相同,却是在末尾处齐刷刷的汇拢,几朵莲花都是这样,以中间灯芯为参照遥遥呼应。

羽青仔细端详了一会,突然感觉身上的血液都凉了,这是,羽华暗印!

羽青自记事起,这些暗印她就画了无数遍,个中的意思更是烂熟于心。羽青的脑子一片晕眩,仿佛置身虚空,时间静止。

“……白莲起,火莲止。莲生九,意不同。一二静,三指明,四五离,是西东,……八望北,九合南……莲心聚,是归处……”

她飞快的回忆了一遍儿时阿娘教过的话,她实在不明,这世上知道这莲印的究竟还有谁,跟羽华族又有何关系?

她的目光停留在那盏灯上已经很久,直到紫月寒唤了她一声,她才如梦方醒一般抬起头,然后头也不回的撒腿就往刚才那个小摊跑回去,但是那个地方空空如也,那个小贩已经离开了。

羽青不甘心,反复的问旁边还没收摊的小贩,但是却没一个人知道那个卖灯的小哥是哪里人家住哪里。

羽青有点茫然,她开始留意这街上所有的带莲花的物事,没有,没有,没有,也没有……不,这不可能是巧合!看她这几近癫狂,紫月寒不明原因,只是紧紧的跟着她。

待有些累了,羽青有些沮丧的放慢了速度,她跨上了河面上的惊月桥,望着漆黑的河面发呆。她手下摩挲着一个石栏的雕柱,一圈一圈,突然她低下头,那莲花灯微弱的光照亮的地方,这个雕柱的顶上缀着的分明是朵莲花,而在这石莲的中间,赫然是一个与刚才一样的莲印!莲印九瓣,指向的是西南的方向。

果然,这不是巧合!

羽华族还有人活着!

羽青的嘴翕动着,一行清泪滑落。那些逝去的时光和逝去的亲人,不断的闪回她的脑海,这些年,不知仇人为谁,不知仇恨几何,她混混沌沌的活着。师门照拂,她以为她又有了一个家,而今这个莲花印仿佛一把刀,狠狠的扎进她的心脏,反复的拷问她,你是忘了你的灭族之仇了吗?你是忘了疼你爱你十几年的亲人了吗?原来心魔未生,不是因为放下了执念,而是执念太深,活在自己编织的幻境里而不自知。

羽青站在桥上,月光把她的身影拖得很长,那瘦弱无骨的背影,却像是突然担起了千斤的包袱,她静默了良久,忽然就垂下了头,肩头耸动,垂泣无声。

紫月寒惊诧于她眼里的悲恸和恨意,细细想来,这不是第一第二次,而是很多次。她有时天真无邪,有时无畏无惧,有时朴实无华,而无邪由心生,无惧由气生,无华由天生,而这些只是她镇压心魔的不同面。

她的单纯、善良、勇敢都是真的,而多思、悲恸、哀怨这世界的不公也是真的。她用各种琐碎来填满时间,许是怕一不小心,便坠入悲伤与仇恨的漩涡,再难自救。

紫月寒的心里狠狠的抽动了一下,他为追查羽华族灭门隐秘而离开紫月门,又一次次救下她的命,对她一点点的关注,她的一切也一点点的印证了他的猜想。

命运使然,他与她,再难袖手。

紫月寒默默的垂立在她的身后,伸出的手悬在她的背上,迟迟没有落下去。

夜楚云一路跑着回了客栈,当他仓惶的推开客栈房间的门,里面却空无一人。他的被褥被叠的整整齐齐,那上面放着一块带着血迹的绢帕。夜楚云打开那帕子,上面血书几个字:

身在樊笼,无人自由。

那是荟姨的字迹。

依云跟着夜楚云一路跑回来,她看着主人握着一块帕子,瘫坐在床下。她着急的想去扶他,却被他躲开了。夜楚云疑惑的看着依云,问道,

“这世上,我还能相信谁?”

荟姨是娘的陪嫁丫鬟啊,自夜楚云出生她照看他的时间比他的亲娘都多。母亲死后,荟姨更是寸步不离的照顾他,夜楚云嘴上不说,但是荟姨对他而言,就是他的养母,他的至亲,他最相信的人。

而那个他最信任的人说,

身在樊笼,无人自由。

他隐忍着自己内心的恨意长大,看着自己的亲爹深陷泥潭,他满心复仇满腹筹谋,就在他以为他成功了他自由了他可以去追求自己想要的生活了,荟姨这句话,狠狠的把他抽醒了!

他甚至不知道,他苦心经营的那些家底已经被暴露了多少。他有太多太多的疑问,太多太多的惊惧,他抬眼望着依云以及跟进来的几个侍女,突然红着眼睛恶狠狠的吼道,

“滚!都滚出去!”

直到房间里空无一人,他在床前慢慢的坐了下去。这么多年过去了,原来,他还是一个人,信不过任何人的一个人。

漫长的一夜,羽青睁着眼睛看了一夜的房顶。

从阿娘阿婆到天逸昕瑶甚至谭秋姑姑程婶……,她把每个人都想了一遍,她努力的在做着某个人还活着的希望和准备。

等天蒙蒙亮,她再也按捺不住,悄悄的起身出了客栈。而旁边的房门口人影一闪,有个人跟了上去。

羽青从惊月桥的印记开始寻起,这个莲印看着极为普通,笔画简洁,但是所有的信息都藏在那个花瓣尖上,羽青顺着指引,穿过了一条小巷,又经过了几户人家,炊烟袅袅,羽青已经隐约闻见了一股子饼香,但是她感觉不到饿,她又越过了两个门楼,这片已经是上京的城央,人也慢慢开始多了起来。又走了一条宽阔的官道,莲印也开始越来越难找了。

眼看着东方日光大胜,她怕师父会找她不见,便只好作罢,顺着原路回去了。

然后第二天,第三天,羽青生怕师父突然说要启程回上原。但是说来也奇怪,师父每每说要走,紫月青主都会说还有点事未了,且再耽搁几天。

终于,五天之后,羽青在城西的一个茶楼门口的牌匾上,发现了最后一枚莲印。那莲印火红,花瓣聚拢,莲心暗紫,正是此地。羽青抬头,茶楼上写着:广生茶楼。

羽青进了茶楼,因为早起,还没有客人。只有两个小茶倌在擦着桌子椅子,看见羽青进来,一个小茶倌赶忙跑了过来。羽青点了一壶香片,一边喝着茶一边打量着柜台里的景象。

一个着绿衫的中年男人在柜上拨着算盘,好像是感觉到有目光看来,他抬头看了一眼羽青。只是这一眼,羽青那双眼睛以及缀在眼角的泪痣,就让他几乎断定了什么。

这个男人整了整衣袖,带着笑容,走了过来,试探的说道,

“小客官,老朽是这茶楼的掌柜,我叫长喜。这香片产自东邱,莲花壶是小店的女子特供,您可还喜欢?”

羽青猛然低下头,她这才看见她用的茶壶外缘正是一朵九瓣莲。她强忍着激动的心情,故作镇定的用手蘸了蘸杯里的茶水,然后在桌子上画了一个莲印。

长喜一下子睁大了眼睛,嘴哆哆嗦嗦的问:“姑娘姓什么?”

“羽。”羽青用几不可闻的声音说道。

“姑娘,我终于等到你了……”

那长喜一时间高兴的不知所以,在桌子旁转了好几步,才醒悟过来,急忙吩咐两个茶倌关店,然后放了他们一天假把他们打发走了。

等一切都安静下来,羽青虽然激动,但是觉得自己有点冒失,她急切的问道:

“请问,您是?”

“你看我,光激动了。”长喜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了下来,给羽青倒了一杯茶,自己也倒了一杯,一口就干了,然后叹了口气说:“我只是一介奴仆,这个茶楼是我主人所开,其实一直就是在等你……”

“你主人是谁?”羽青睁大了眼睛,脱口而出。

“这……主人命我不能透露,但肯定是姑娘的……至亲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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