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九章 惊涛骇浪99(2 / 2)

“你胡说!他不是!我也不是!”高恨突然暴发,声嘶力竭地冲泰山怒吼道。

“你可以去问你姨,也就是你亲生妈妈。”红箭也爱怜道。

“她也不是我妈妈,我不相信你们!”他指着泰山夫妇怒吼,但是自己其实很清楚很心虚,因为他刚才已经在心中推敲过,承认了姨就是自己的亲生妈妈,此刻再说不信,岂不是自欺人?他又怒又急,却无从发泄,只能愤怒地看着泰山夫妇呼呼喘气。

红箭又和泰山对望一眼,平静告之道:“高恨啦,我们见你已经长大,你妈妈又让你来找我们,才决定告诉你真相,这第一,你妈妈一生只忠于你父亲,不可能和他人生育子女;第二,你另一个妈妈安心其实是重华宫管事,对你父亲非常忠心,她当是受了你父亲的嘱托,连续照顾你们母子;第三,你泰山叔叔在太阳谷参与海陆之争时听一位叫扬子的队员说过,你父亲的另一个亲信队员曾和你父亲透露你妈妈已经怀上了他的孩子,那个孩子就是你。”

泰山插话道:“扬子现在人在福德山,你若今后有机会能去那里找到她,一问便知。”

高恨记起过真人所讲福德山福族人首领阿汤的故事中,是有扬子这个名字,此刻听泰山一说,又增确凿。

红箭又接着道:“我们和你父母很熟,一眼就能看出你身上他们二个的神形。”

高恨听到这里,再也支持不住,咕咚倒地,昏厥过去。

他这一天如同一世,这一天的心情也如同在深海面上,你想风平浪静,偏有惊涛骇浪接踵而来,而且每一轮浪涛都打得他措手不及:他不知学员大众为什么对自己一起疏远隔阂,只好去问可可,回来得知,一众队员之中只有自己一人没有通过队员考核;好不容易还有一条生路,却又意外得知一向对自己冷苛严狠的姨竟是自己的亲生妈妈;然后是人人喊打倒、天天喊打倒、自己也喊打倒的大老高,自己就是想破了头也没有想到一丝一毫,他竟是自己的父亲!这些不幸,常人经受一件也难,他却一日数经,一甚于甚,就像一个赶海的人被突然而至的巨浪袭击,卷入海水中,好不容易缓和,才想挣扎,一个更大的浪头当头压来,又将他卷入更冰冷黑暗的压力之中,简直不给他喘息机会,要将他压迫窒息而死。

如果说前二浪他还能凭着理智、毅力和运气支撑下来,第三浪实在太大、太可怕、太致命!

“大老高是我父亲!”他初听这一消息,不啻如晴天突遭霹雳!他看到一双双眼怒目圆睁,一张张口怒吼声讨,一座座宫殿倒下,一片片人口消失!这一浪比前面几个浪头加起来的威力都大,和山倒下来天塌下来一样沉重,让他今后怎么面对世界、面对人生?这猝然一浪对他的打击之大伤害之大让他欲哭无泪无地自容,以至他一醒来,就恨不得地上有一个洞能让自己钻进去。

他不敢睁眼,听到泰山在问:“他怎么反应这么激烈?其实大主管后来改了很多、努力不少,还是做过大贡献的。”

又听到阿猜笃定道:“你们不知,我这个明主年纪虽小,但知事明理,懂得趋利避害,对荣誉十分爱惜,他到这里来,所见所闻,大老高破坏之大,万夫所指、人神共愤,他也义愤填膺、恨之入骨,却怎么也想不到大老高竟是他自己的父亲,这对于他来说是无与伦比的耻辱,如果可能,宁死不受!而且这笔债很大,他还不起啊,故此恐怖绝望。”

“你话中最后部分说的是什么意思?”

“他目前的遭遇我曾经历,体会深刻,你们只要听我一分析,便会对他理解同情:我也曾有头有脸有家有业,只因为迷恋上一种叫做赌博的游戏,输光了家产,还到处借债,借亲戚、借朋友、借遍了所有认识的人,到了相遇即是债主的地步,这时情形就反过来,轮到债主们找我讨债,感受也截然相反,我借的时候是一个一个的借,这时他们是一伙一伙的来讨;我借的时候腆着脸好言相求,他们来要的时候是恶声恶气凶神恶煞,他们恫吓、谩骂、殴打,毫无人性,以致我想吃个安稳的饭睡个安稳的觉都难,家难成家,老婆孩子忍不住先跑了,我走投无路之下只好隐姓埋名远走他乡,只为躲债,算算至今整整二十五年了,这二十五年中过的是什么日子、内心怎么凄苦,畜牲也不如啊!为什么要突出这一点?因为我这个明主有智识、讲原则,知道父债子还,才耻辱、紧张、恐惧、绝望。我在基地,所见所闻,我的个天啦,大老高留下的债务和我的债务一比,就是太阳和星星、九牛之一毛啊,叫我想都不敢想,我明主怎么去还啦!唉,没办法,只有一个字。”

“什么字?”

“躲啊,嘿嘿,看来我认他为主,倒是冥冥自有天意,我们二个真的有缘,他也无愧做我的主人。”

“我听着你怎么有种幸灾乐祸的意思?”

“幸灾乐祸没有,自我安慰倒有一点,我潦倒了一辈子,现在看来,我还不是最倒霉的人。”

若在以前,阿猜如此背后妄议他人,高恨早就要数落他一番了,但此时他悲愤欲绝、心意昏沉,又以为他说得在理,句句铿锵,令自己羞愧难当,便自怨自艾自己这是前世做了多少造孽事,而今倒这么大霉,修得这么个长辈,让自己竟连阿猜也不如,看来自己这辈子就别再想抬头做人了,当下也由他发挥。

泰山又问阿猜道:“躲?怎么躲?”

“想开些,只要不在这里,不想当队员,天下之大,何处不是家;日子万千,怎么都是过。”

泰山没有主见,听了又点头,却听他又叹息道:“就怕他躲得了身子,躲不开心,他不似我好将就。”

高恨这时有气无力道:“泰山叔叔,红箭阿姨,我想回到基地接待处我妈妈身边。”

三人见他醒来,先都放心,红箭先附和他道:“既然你妈妈在,就去找她,她有见识,又清楚现状,必可拿主。”

泰山拍手道:“这样最好!”又沉吟道:“说是基地副基、前基后基,这里到那里也不容易,你们当时是怎么来的?”

阿猜道:“这对我家明主容易,我都可以代办,瞬间可达。”

“那你赶紧布置,我们这走。”

话音刚落,听到有人冷笑道:“走,走得了吗?”

几人惊抬头看时,泰山也者都认识,只见三位主事带头,开头、学政和一大群人跟从,不知什么时候来到,先借着简棚悄悄藏身,此刻都走了出来。

泰山悄悄与高恨指着念青和疏勒中间那位不苟言笑、眼睛似针、嘴巴一说话就歪斜者介绍道:“他就是玉苏,套了我的话,又带了这么多人来,来者不善啊。”

念青先大声道:“泰山,让你在此养老,你却不老实,基地被毁,无人不知是谁之罪,你就一点仇恨都没有吗?你想与副基公然为敌吗?”

泰山已站起身来,躬身道:“主事要处置我,我一概承认,但高恨是孩子,他不曾经历也不知道,所以没有罪。”

念青转过头来和玉苏道:“玉苏主事,他这样是不是显得他大度而我们狭隘了呢?”

玉苏也一本正经地摇头道:“不,这只能说明他是大老高的得力干将和死党,否则高恨怎么偏偏找他而没有找其他人。”

“可是我听说他也曾遭大老高迫害过,被逼吃毒鞋,差点胀死呢。”

“不可以偏盖全,据我了解,他老婆和大老高老婆关系好着呢,受苦是表面之事,说不定明着挨大老高踹,暗地里却有数不清的好处往怀里揣呢。”

“玉苏,你怎么这么说,我下他上,怎么可能?”泰山气愤道。

“你们是惺惺相惜吧,不还搞了个长夜论英雄,怎么也从未听你说过?”玉苏冷笑道。

“咳,那里面的主角都是女人。”

“哪有男不如女,是你们做了多少亏心事,心中惭愧,才自感不如女人的吧?”

泰山想想大主管当时是有这种心境,就没有去反驳。

一旁高恨越听越明白泰山夫妇刚才和自己所说尽是事实,越来越确信自己便是大老高之子,越觉得耻辱、自卑、绝望,无脸见人。

玉苏对他二人的反应尽收眼底,得意讥诮道:“再有,泰山,你做事情,不考虑家庭亲人?不知道事情产生的结果与家人有关?若胜利家人不分享、若失败家人不受连累?说得直接一点,父债子还,你不知道?”见泰山口拙无语,又看着高恨,一字一句道:“高恨,你是孩子吗?你不老实,有心机,为什么谎称自己家在修仙谷、父亲是高真人?”

阿猜立时大嚷道:“此事与明主无关,话是我说的,我看着明主从小长大的,都不知道他家在哪里、父亲是谁,他自己也不知道,因为修仙谷主过真人是他舅舅,所以你们和我打听明主虚实时,我只好这么说。”

玉苏对他不屑一顾道:“还是成夫子说得对,对于可疑之人,宁烂不用。”

成夫子接话道:“主事,我的原话是:对于可疑之人,心术不正者,宁烂不用;心术正者,先磨练之。”

玉苏冷笑道:“成夫子啊,你看他还不可疑?还不心虚?手不离耳、眼不敢张,头恨不得能像野鸡一样钻到地里去,高恨,以你父之罪,大伙儿的怒火烧死你一万次都不止,大伙儿的唾沫淹死你一万次都不止,你还如此怕死,还想逃避,亏你还口口声声说,若在当时拚死也要阻止大老高!”

他的话如同万丈烈火、如同唾沫的海洋、如同枪林刀丛,每一句都残忍地噬嗑着高恨的心,每一句残酷地蹂躏着高恨的意志。

高恨不甘他一再侮辱,也想挣扎一下,不待他说完,便跳起来,冲到他面前,一手揪住他衣领,竟将他人高高举了起来,一手抡着拳头和他吼道:“信不信我一拳打死你!”

玉苏毫不慌张,轻蔑地看着他,嘴角微微一抽,似乎都不屑回答。

高恨再转眼一瞥,只见在场的每一个人都差不多有如此态度,登时气短,放下玉苏,痛苦地叹息一声,万念俱灰,一阵风吹过,他清醒过来,猛的奔回,从红箭手中抢过钢刺刀,要寻短见。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个黑影倏然而至,一晃成人,挟手夺过他手中钢刺刀,掷于地上,颤声道:“主人,主之长有话相传。”

高恨一愣问道:“你是谁?”

“主人,我是玄龙,因去度生池换身,已能变成人形。”

“我姨说什么?”

“主之长说,天大事,命可扛。”

“天大事,命可扛?天大事,怎么扛啊?”高恨悲痛道。

这时因高恨再度出走而不安、随后都跟从而至的众学员简单一会意,即齐齐向三位主事跪下,为高恨求情,和田几人、扬天龙腾以及唐古拉也都跟着效仿。

高恨见状,突然又发疯一样冲过去,一个一个地拉他们推他们,和他们粗暴地吼道:“你们起来,我不要你们同情,我是大老高之子!”

众人或泣或泪,虽被他拉倒推倒而不起,他们怎么不知道他身上发生的事情对他意味着什么?怎么不明白他心中巨大的耻辱使得他情绪扭曲而变态呢?他们又怎么不了解他相信他而同情他的遭遇和命运呢?

玉苏冷眼相看,见高恨身负大耻辱,已是心摧志失,便和念青疏勒计议道:“杀其易,留着,他自己也不会放过自己,亦可警示大众。”说完慨然与在场人等道:“杀他人何益?与损失何补?只是大伙儿更应警钟长鸣,永记大老高之教训。”说罢,与念青疏勒带着自己一干人自行离去。

高恨为玉苏所激,再次挣扎拾刀,仍要自戕,玄龙复大声道:“主人,主之长仍在煎熬中。”

高恨这才矍然弃刀,神智稍清,又看到赛家兄弟害怕斛觫,心生可怜,和赛猛道:“我想带你去前基,让我弟弟为你治好头伤,再送你回来,你愿不愿意?”

赛家兄弟齐泣道:“我兄弟永随师父。”

阿猜见玄龙来到,又听出高恨话意,忙请泰山道:“好了,我们可以走了,你赶紧多找些牢绳备用。”

泰山答应,私下和红箭商量道:“我资质下等,能到达今日,都是跟对了人的结果,今看高恨年纪轻轻,颇能服众,有乃父之相,他日前途不可限量,不若差二子也跟随他?”

红箭以为然道:“最好请致胜出面,可保安全。”

于是夫妻分头行动,须臾准备停当。

致胜利索,听说是故人之子,欣然相认,他也有一子,小名叫菜花,当初嫌难听,泰山自告奋勇,为之改名为金胜,意思是菜花金黄茂盛之意,致胜也满意,加之与泰山本来是亲密战友,由是关系益笃,故能听泰山之请,急命金盛、并泰山二子小齐和小鲁速做准备。三个年青人内心很不情愿,无奈大人安排,只得临时收拾,到场等候安排。

于是高恨振作,将欲行,看到同学等、扬天等、和田等,无不殷情相望,想到毕竟是自己之事,与他们无关,不禁感动,回身上前,拉着每个人的手,和他们深情拥抱,抚背而言道:“认识你,很高兴,冀望再见!”

轮到阿尔金,私与他道:“阿尔金啦,我上次看到你假吃老鼠,你若不能保管好书,我必告诉伊丽凡凡她们,让你真吃。”阿尔金哽咽点头。

又走到成夫子面前,深深鞠躬致谢:“感谢夫子教诲!”一并与唐古拉等长者行告别礼。

这期间,阿猜和泰山已安排好玄龙和同行人等至桃林深处一个大空档处,一一交待准备好,连赛猛头上要戴顶帽子的事都想到了,只等高恨。

凡凡跟着高恨,等他和所有人都别完,才告诉他:“伊丽和可可为家长限制,未来送行。”

高恨强笑道:“不怪,理解。”见凡凡坚欲与行,和她深情道:“你我比亲姐弟还亲,现在也看到我落魄,前途未卜,当容我有时间恢复,只要我还活着,必不忘记你这个姐姐。”凡凡这才作罢,泪流满面而回,未到同学队伍中,听到所有等待之人一阵惊呼,忙转身时,看到一条大黑龙载着高恨等人,矫捷腾飞而去。

返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