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旷世奇才(1 / 2)

武当山黑虎潭旁,一农家大舍中。

贾宇身着宽大布袍,对着一个小衣冠冢呆呆坐着,腰间君子佩与一身农家衣格格不入——想当年,这玉佩还是她送的。呆望着衣冠冢,已盲的双目盯着冢上的玉碑,玉碑通体晶莹,并无一字。也无需有字,能承载思念就足够了。

“小鱼……“他喃喃道。一幕一幕又在眼前浮现着:

在雨中相拥共赏荷花;深夜时看她睡得香在额头一吻;战场立功,大明天子亲赐金银玉帛美人宝马,他分文不受,散财给了穷人,执她手说我只在乎你;她被敌国仇人打昏,当着他的面将她抛入黄河,他拼尽全力,却终是未能将她救下,只能眼睁睁看她被一个浪头吞没,再无踪影,只剩手中拽下来的一块碎布——那时,他的心就已经死了,对自家几十个银庄草草交代了几句,然后带着两个一岁半多的孩子,归隐武当山,定居了下来。半年了,他凭一己之力建造了一个农大舍,建了衣冠冢。尤其是衣冠冢刚建好的那段时间,他断断续续地哭,直到哭瞎了双眼。附近村民淳朴良善,知道他很可怜,孤身一人,还拉扯着两个小孩子,就都对他很照顾,生活上有什么问题也都互相帮衬。他虽然看着瘦削,但力气大,邻居们偶尔也有用着他的时候。加之其谈吐温文尔雅,待人有礼,不多时也都与之打成一片。

“爸爸!“两岁女儿的一声惊呼打断了他的思绪:

“哥哥被人抓走啦!”女儿很惊慌地哭喊着跑来。听到孩子被抓,他心中骇然,第一个念头便是,难道仇人来了?因为半年前仇人便是以这等卑劣的手段害得他家破人亡。尔后顾不得对女儿有什安慰,一把将女儿抱起,飞身出门,就听一片嘈杂之声:

“放下孩子!”

“你要干什么!”

“把孩子放下!”

“你是谁?”

.....

“爸爸!”一声清脆的童音让众人停住了吵嚷,听那声音平静,不见半点惊慌:“这位伯伯有话和你说!”

那个“伯伯”自然指的就是奉命前来寻找天才的童渊。

童渊回头看到贾宇,心想,这大概就是孩子的父亲了,倒是身手不凡,算个好手。于是就问:“阁下便是孩子的父亲?”

贾宇本来很紧张,恐怕仇人来寻仇,自己又是一对盲目,万一不敌,后果不堪设想。但此刻听对方不是仇人,又语气温和,语言中颇带敬意,戒心先消除了一大半,放下了闺女,答道:“正是。不过恕小弟见识短浅,不知老兄姓甚名谁,来鄙人寒舍又有何贵干?若是涉及犬子,还请先放下说话。”因为涉及到孩子,他也不敢大意,意思就是,放下孩子,有话好好说。

童渊意识到自己行为有点鲁莽了,又寻到一个,太激动了嘛。放下了孩子,尴尬的笑了笑,讲明了自己从哪里来,来这一趟有什么任务。见贾宇犹豫不决,于是就又补充道:“令郎乃旷世奇才,天资极佳,若能交与我们镇妖司培养,必将救万民于水火,匡天道而除妖邪。今须君与令郎暂别半日,亦可能是一日,半日或一日后再还回,保证不会让孩子受苦,还有,另有要事相议,望借一步说话,不知阁下意下如何?”一番话说得极诚恳,周围一圈的农人也纷纷议论论了起来。

贾宇长叹,皱眉问道:“谢过老兄美意,不过,小弟我与老兄乃初次见面,商议之事又非同小可,何以信?犬子年纪尚幼,不能自理,连话都还未能说个完全;而老兄要带走的可是小弟的骨肉至亲,又不准小弟一同前往,小弟我怕是不能从命。若是什么钱财之类身外之物还倒一切好说,但是要带走这孩子,恐不能让老兄如愿了。”

正当他想上前要回孩子,忽听得童渊喊了一句“看头顶!”,便本能地一抬头。就在这一抬头的功夫,童渊向前一指,一道不怎么惹人注意的光芒钻进贾宇已盲的双目之中。见他狠狠挤了一下眼睛,随后再睁开时,双目已然复明,英气外显。周边有农人看得真切的,已经目瞪口呆。呆了那么一瞬,继而又拜倒在地,诚惶诚恐,激动不已,各个张口大呼神人。几息之间,已拜倒了一大片。

贾宇如初见天日般看着周围,又看了看眼前儒将打扮的童渊,半晌,如梦初醒一般俯身打拱道:“小生信矣!将军真乃神人!刚才多有冒犯,万望恕罪!”

童渊捋了捋胡子,微微笑着。其实他不用什么光芒便可治好眼盲,所谓光芒者,做戏耳。为的便是让在场的人看见,让他们知道,哦,一道光就能让瞎子看见事儿了,这不就是神仙么!好,心里信了,往后接着办事就没什么阻拦了。正所谓取信于人嘛。

只听童渊缓缓说道:“既然如此,可否借一步说话?此事乃绝密,知道的人不宜太多。”

贾宇急忙道:请,请!将军光临寒舍,小生家中蓬荜生辉啊!”

童渊朗声笑着,也不推辞,领着孩子,随他进了屋。

一进门,童渊开门见山道“道谢之言就不必说了,我尚有任务在身,只谈孩子。”童渊微顿,接着开口说:“令郎乃当世之奇才,无论天资,血脉,筋骨等先天条件,都是天底下排得上名号的。你不必怀疑,这可不是我算出来的,是我们镇妖司的总指挥点名道姓要这位小天才,要培养他。看你这也是一身的武功,是个江湖中人,而且眼神儿里透出一股英气,正气,还有在战场上才能磨练出来的煞气。我当年也是。我,也算你的前辈吧。作为一个有能力的人,应当为百姓做事情,侠之大者,为国为民,这等道理不用我多说。你做到了,做得很好;你儿子将来也能做到,而且将会比你做得更好。令郎之天资,可不能埋没啊。到时候,他走的会是一条逆天的修仙之路,而非简简单单的习武。习武之苦,你清楚,我清楚;修仙之苦,你不清楚,我清楚。走上这条路,将会是习武千百倍的苦。但一旦熬过来,便是苦尽甘来之时。不仅个人受益,全人类都受益,可就不只是为国为民了。还有,令郎有个天生的特异功能,集中注意力便能通晓未来之事,你应该还不知道,对吧?”

贾宇微微点点头,他的确不知道儿子竟如此异于常人,但也依旧处于被巨大信息冲乱思路的状态,正慢慢理着思路,一边听着童渊说着这些事情:“这种天生的能力,对一般人来说可不是什么好事,因为用多了会耗气,日积月累,这将会是一个庞大的消耗,消耗太多就会损寿。我们呢,可以把坏事变成好事,只有益处而没有坏处。如果你同意让他将来随我们修炼的话,等孩子七岁之后,我就带他到我们那里去,每月月中月末回来一次,一次一天。去我们那儿的话,能学到你们了所谓的仙术,若肯努力修习,什么长生不老不死不灭之类所梦想的皆能实现,甚至可以步入仙人之列。当然,能造福于一方百姓,这便是最大的功德了。与他同岁的孩子将有四个,你也不用担心他在我们那会孤独。”

接着又听童渊叹了口气:“哎!其实我们也有苦衷。北方镇压妖力的玄武像被人无意中摧毁,地面万丈之下的妖牢之中的众邪妖失去了压制,而其中实力极强的太古巨妖竟然复活了——那太古巨妖便是有九个头的九婴。你听说过吧,它的魂魄形成于盘古开天辟地之时,肉体是伏羲幼时所画的八卦中坎卦与离卦所化,坎为中男,故生五个男头,属水;离为中女,故又生四个女头,属火。其喜则吐水,怒则喷火,人民于水火之中求生不能求死不得,后来被后羿以一弓九箭之神技,射杀于北狄凶水中,数千年前九婴的尸身就被我镇妖司囚于北妖大狱,以防其复活,但我们还是失算了:众妖暗中以牺牲自己族员为代价,为九婴累积了信仰之力,在这可聚魂魄肉白骨的强大信仰之滋养下,九婴终于重新长出了一个头。作为普天之下生命力最强的妖,它有一个头便可以存活,并陆续长出新脑袋,直到长满九个为止。你明白妖族族众为什么不惜自杀献祭也要复活九婴了吧。因为那是他们妖族几乎唯一的希望。好巧不巧,镇妖力的四神像之一北方玄武像被三个凡夫毁了,还毁得一点不剩,我都怀疑是怎么做到的。说实话,以我的能力都不好说让它消失得这般彻底。玄武像一毁,众妖合力与九婴一同借此万载难逢之机将其真正复活。复活后的九婴帅众妖逃出,不知去向。不过它现在并未恢复到原先实力的十分之二,还在隐忍,没找上镇妖司的门来——当然,我们也找不到它。但它一旦恢复到七成,我们镇妖司总指挥也拿它没办法;待其重归颠峰,我们镇妖司倾尽全力也不能将其拿下。九婴生性残暴,若是真等到那一天,恐怕不会再有‘人’这个物种了。好在它想真正恢复到巅峰时期起码要等三十年左右,所以,我们还有时间,用三十年的时间培养五个天赋顶尖的人才,为我们华夏,为人,博一个希望与未来。”说罢,童渊十分郑重地看向了贾宇,眼神中甚至还带有恳求。

贾宇默然,亦是郑重点了点头,表示同意。随后,他看向了自己的儿子。

“小柏。”贾宇看着这个平日里调皮捣蛋的小猴子,眼圈红了,缓缓开口:“刚刚这个伯伯说的话你可都听清楚了?”说实话,他知道儿子很贪玩,也很调皮,虽然七岁的时候把他带走,将来绝对会省去一大部分带孩子的烦恼,但是毕竟是自己的孩子啊!做父亲的哪能不希望孩子可以陪在自己身边呢?

小柏兮昂着小脸,很认真的点了点头。

把儿子送出去,这是个万般无奈的选择。他从童渊的话中听出了紧迫,还有三十年啊!对方是个仙人,他无条件的信他。而连仙人都把话说得这样重,可见情况之紧急。可怜的孩子!他想。若不是道义二字太过沉重,只能由这个天赋极高的小家伙去背负,他宁愿自己的儿子平凡度过一生便好。

贾宇又说:“这个伯伯要带你去一个地方,要有礼貌,好好听话,不许调皮,乖乖的。回来给你买糖葫芦吃。”

年仅两岁多的贾柏兮一听糖葫芦,就更用力地点了点头,随后看向童渊,放低动静怯生生的问:“妹妹能去嘛?”大大的眼睛里写满了期待。

童渊露出很惋惜的神情,摇了摇头。

一看他摇头,小柏兮大眼睛中的光黯淡了不少,于是迈着两条小短腿摇摇晃晃跑到屋门口,原来妹妹正悄悄趴在那里听话儿哩。

“攸宁,我要离开一段时间,一天或半天。”小攸宁本来听见哥哥好像要走,就已经几乎要哭出来。俩小人儿从来没分开这么长时间过,对她来说,这可怎么活啊!这下听哥哥亲口说出来,眼泪直接夺眶而出,拉住他的衣服哇哇大哭了起来。小柏兮也很难过,捧起妹妹小脸蛋亲了又亲,不停地安慰,却只起到了反作用;小柏兮听妹妹哭的这么凶,也受到了她情绪的感染,渐渐更加难过了起来。童渊见不对头,蹲下身子,轻轻摸着柏兮的脖颈,说:“孩子,时间不多了,咱可不能去晚啊。和妹妹道个别,走吧。”

柏兮对妹妹说:“爹爹说我回来的时候给我买糖葫芦,给你一半。”然后又在妹妹脸蛋上亲了一口,这才拉起童渊的手,准备走了。

童渊起身向贾宇道了别,带上柏兮,当空一划,划出一道可供人通行的口子,走了进去,随后口子就愈合了。

北狄凶水深处,凶水宅中。

九婴正闭目养神,一个黑衣人走进来,看了坐在椅子上的九婴,又环顾四周,感慨道:没想到啊,你居然又活了。之前感受到了久违的九婴外相,还以为是幻觉。真不知道是个好事还是个坏事。怎么样,好不容易活过来,我给你带来个好消息,不知在此处能讲否?”

此刻的九婴已经幻化成人形。抬眼看了看来人,又闭上:“咱们也算有那么一点的交情。不过,你在我最虚弱的时候来,怕是好心没安多少吧?”九婴板着脸,不为所动。

黑衣人背过手去,叹息着:“没有骗你,你我修行到这种程度的人了,没有骗的必要。”顿了顿,“真的是个好消息。你还记得你为万妖统领时曾发过的弘愿,想着人与妖能和谐共处么?我也是这么想的。几千年了,你们妖族大都提心吊胆忍气吞声的活着,想想就不好受。我这最近一千年左右就想开了,前仇旧恨,打打杀杀,冤冤相报何时了?妖族是个大族,有善有恶;人呢,更是个超级大族,亦是良莠不齐。所以这些年就想着能不能人妖共存,和谐相处。毕竟,什么‘上天有好生之德’嘛。人妖和谐共处,这是咱们俩共同的心愿。况且,玄武像被凡夫俗子毁了——他们凡人可不像你我一样受压制,他们突破武学桎梏后的力量也是很惊人的。四象乾坤阵少了一个,乾坤压制力便几乎等同与无形。你也知道,这乾坤压制可是以我们修炼速度来压制妖邪的境界的,对我们的压制没了,对你们何尝不是更大的解脱?”

九婴睁开了眼,看着他,仿佛在示意他接着说下去。

只听黑衣人又道:“而你终于复活了,妖界也有了顶梁柱,西牛贺洲与南儋部洲的散妖也都往这东胜神洲聚拢而来。你可以壮大你的力量——仅仅是壮大力量,万万不可使天下生灵涂炭,否则,五千年前那一幕将会重演!”

九婴起身,沉默良久方才开口说话:“然后呢?”

黑衣人语速也缓和了下来,在由桌上画着:“你看卦相,乾在上,艮在下,艮没有力量向上突破强大的乾卦,所以只能隐忍。但是,你我现在的形势正是应隐但却不能隐忍的僵局。隐忍呢,则错失千载难逢的机会;不隐忍呢,则局势有可能很不好掌控,容易节外生枝。这件事的决定权应当在你,你看怎么办?”

九婴并没有同答他的问题,而是反问道:“你就不怕我一但强大起来,你自己也控制不住所谓的局面?”

黑衣人不假思索地摇了摇头。

见状,九婴眺向远方,坚定地说:“妖族……会振兴的,不用外族人插手。你走吧!”

黑衣人也不再说什么,走了。

九婴依旧坐下,喊声:“来人!”,两心腹闻声而至,分别是巴蛇和大风,皆是上古巨妖,俯身立在阶前。

“你们两个,也算元老级人物了,在原玄武像处后山上,布下集妖阵,再把我的门关上,四十九日之内,不得任何人打扰。行动吧。”九婴说罢垂目而坐,不再开口,二人领命而去。

两个人走后,听九婴冷哼一声,开始打坐。

镇妖司。

白川坐在椅子上,下达着一道一道命令。不过最让他头疼的是玄武像的问题:玄武像体型大,有一个人高,还是由金刚石制成,原材料相当不好找,还不能用气聚出来,只能一刀一刀凿刻,方才有效;这个过程没个二三十年是完不成的。而这二三十年里如何保证众妖不作乱?又如何在这么短的时间把五个人才培养出来?虽然早在二百多年前就为培养下一代做了充分准备,但他还是没大有底儿。他感觉这是一场很大的赌,一个不小心就有可能会满盘皆输。

童渊到了东胜神洲西部的一个村落。相对别处稀稀寥寥的人烟,眼前这个林家寨子算大的村落了。他一落地,就感应到了角落里的一个小生灵——是一个弃婴,被丢在那里,与垃圾为伍。童渊抱起了孩子不忍放下了,就给她灌气,磅礴的真气自腰后命门灌入,又用心体察了一下她的身体状况。还能救,童渊心道。抱着孩子就在村子里打逛,东瞅瞅,西看看,好像在找东西,惹得村子里的人侧目。找啥呢?自是找那个天才,明明感知到了就在这附近啊,可是怎么也找不到。凝神之中,一声啼哭打断了寻找。

“哇——哇——”小孩子大概是饿得慌,不停哭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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