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感遇(2 / 2)

鹿鸣涧傻眼:“啊?”

章敛含笑着伸出手指,捏了捏小徒弟没什么肉的脸蛋:“以后有不懂的多问多学,不要笨笨地就知道自己努力,容易事倍功半。”

鹿鸣涧握紧了拳头,燃烧起十倍的学习热情:“是,师父!”

夜半,雨下得急了些,风穿林打叶,哗哗作响。

鹿鸣涧迷迷糊糊间醒了,见自个儿身上的被子多了一层,师父的白亵衣外披着袍子,正把被吹开的窗子重新拴紧。

“睡吧,没事。”

他很灵敏地感觉到了小徒弟的动静,嗓音带着刚醒的沉哑,柔声安慰了她一句。

鹿鸣涧声如蚊蚋,嘈杂雨夜中更显软糯:“师父,以后这些事我来做,您睡吧。”

章敛回到床上,也迷迷糊糊地道:“以后再说。你还是个孩子呢,别操那么多心。”

鹿鸣涧“嗯”了一声,重新阖上了眼。混混沌沌想着,从前都是她夜半起来做这些事,帮着照顾张婶娘她们的孩子。可是师父说,我也还是个孩子呢。

翌日,鹿鸣涧睡醒时,章敛已经又煮好了新花样的粥,还是算不上好喝,但胜在用料奢侈,营养丰富。

他道鹿鸣涧还未病愈,这几日先不用做活计了,等完全好了再上手,只先把以后要交予她做的杂务细致讲了,鹿鸣涧一一记下,又乖巧应了。章敛这才满意点头,随手从桌边地上摆的书箧里抽了本《黄帝内经》给她,说是让她有空看看,过几日身子好了,先听她念念,看她的基础到底如何。

鹿鸣涧双手接了书,捧在怀里,发自内心地朝师父扬起了笑脸。

她一向是爱笑的。从前在村里,不管住在谁家,她都学得很快,尽力帮手,从女人家做鞋子、晒酱子等细致的活计,到给男人推牛车、修石路等出力气的事情,鹿鸣涧都做。比各家自家的孩子肯干,她又嘴甜,大家都夸她有眼色,招人喜欢。

她其实过得也怪累的。也不是天天都真的开心,对谁都想笑脸相迎。可要是没点眼力见,哪能靠吃百家饭长这么大?毕竟挨骂事小,挨饿事大。

鹿鸣涧想,今天开始,不一样了,一切都会越来越好。她再也不是没爹没娘没人要的孩子,现在她有固定的“家”了。

我是师父家的孩子。以后别人再说起自己来,就会说,啊那个女娃子呀,是章大夫家的孩子,是章敛大夫的徒弟。

鹿鸣涧又在傻笑了。

抱着蓝皮卷角的薄薄旧书,她使劲朝棉被里蜷起来。

陈年纸张特有的那种腐香,阳光晾晒过的皂角清香,雨后泥土的湿意芬香,巴陵空气中的甜蜜花香,章敛周身的浅淡药香,混在一起,团团把她簇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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