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谈西樾张嘴要说话,恰巧对面一拳砸来,他偏了偏头,躲过这一拳,眼镜却被带落在地上。

那一瞬间,世界颠倒,镜像重叠。

他愣愣地看着地上的眼镜没有动弹。

倏地,惶恐、茫然、无措的情绪淹没了他,他看不清了。

他听到嘈杂的声音,吵吵嚷嚷却一句都进不了耳朵只是愣愣地盯着眼镜的方向,视线没有焦距。

等到谢景辉把眼镜塞到他手里心虚的道歉,带着人跑开了,谈西樾都还没回神。

他捏紧了眼镜,失去眼镜遮挡的单眼皮带着些茫然打量着这个模糊的世界。

谈西樾说不上心头的感觉,只是感到陌生,他好像变了,又不知道哪里变了,他试着不戴眼镜走回去,却发现模糊的视线让他的每一步都变得艰难。

他看不清过路的人,脚下的步子变得虚浮,落不到实处,云朵一样,马上就能摔个粉身碎骨。

于是,他又戴上了眼镜。

视线通明的那一瞬,世界才重新回到他眼中。

可他清楚,不是的,这不是他的世界了,在他来不及反应的时候这里已经面目全非了。

......

从虚假的爱里清醒过来是什么时候呢?

大概是谢景辉完好无损的站在他面前的时候。

谈西樾是个睚眦必报的人,谢景辉打了他一拳,谢昀利用他获取消息,他就以牙还牙还了回来。

设计让谢景辉搞砸了一个项目,得罪了投资人,打了对方的儿子。

项目毫无意外地吹了,谈西樾接手了这个项目,那年他刚刚被委以重任,一上任就拿下这个令人眼馋的项目,股东都夸他有父亲的风范。

就连冷冰冰的谈父也难得夸他,“不错。”

谈西樾的注意力却放在了谢景辉身上,他等着谢景辉狼狈的样子。

谢家万千宠爱的儿子,谢叔叔会怎么做呢。

谈西樾轻笑着扶了扶眼镜,真期待大少爷狼狈的样子。

可他等来的消息却是谢景辉被禁足,谢昀提着烟酒上门,为了儿子放低姿态,又是请客吃饭又是许以利益将事情摆平。

谢昀找上来的时候,投资人正和他们吃饭。

谢昀清俊的面上挂满了歉意,“张总,这件事是我家景辉不懂事,您见谅。”

张总阴阳怪气道,“是啊,你家不懂事的儿子揍了我儿子,谢总倒是说说要怎么见谅。”

“是景辉的错。”谢昀将带来的礼递给秘书,单另拿着一份计划书,那是谢氏做了一个月多的另一个项目启动书。

谢昀就这样拿了出来为了他的儿子,谢景辉是谢氏的继承人,谢昀不可能一辈子保护他,所以他会在自己有限的时间内为谢景辉扫平一切。

哪怕是以谢氏的利益为代价。

谈西樾失神地盯着那份启动书。

谈父嘲讽的嗤笑声从身侧传来,“愚蠢。”

他在嘲讽谢昀,谈西樾却觉得着句话也是对他说的,他确实愚蠢,蠢到用了十几年才发现,他的父亲不爱他。

如果今天换做是他搞丢了项目,这个男人大概只会停掉他的职务,当着股东的面批评他。

谈西樾终于想明白。

他一个冷血的资本家,怎么会有感情那种无用的东西。

谈父是,他也是。

都不该有,只有牢牢掌握在自己手里的东西才是属于自己的,那些东西他得不到,如今也不需要了。

谈西樾喜欢上了在高处俯瞰的感觉,他步步为营将谈氏带领上了一个全新的高度。

京圈的年轻一辈以他为首,彻彻底底做到了领头人。

他也变得越来越像他的父亲。

再有人夸赞他有其父之风范,谈西樾会淡淡一笑,优雅得体的说,“多谢夸奖。”

是不是夸奖谁知道呢,他变成了一个商人,一个资本家,对家痛恨他又讨好于他,他站在了金字塔尖俯瞰底层人。

谈父对他很满意,退休到了幕后,对于谈西樾的改变他看在眼底,但是任其发展直到一切符合他的心意。

他只在乎谈氏的发展,要谈家百年长盛。

结婚是为了得到对方家族的助力,生孩子是为了让谈氏后继有人,培养谈西樾是为了谈氏的未来。

他将谈氏是天,家族比什么都重要的理念灌输给谈西樾,要他一辈子为了谈氏操心。

谈西樾便将股份给了谢星沉。

当作嫁妆,当作爱,又或许是解脱。

谈父如何暴怒,谈西樾是不知道了,他将对方送去了疗养院,淡笑着嘱咐院长,“我爸爸的身体不好,辛苦院长多关照了。”

“他不喜欢这里,年纪大了也不好随意走动,院长便多找几个人负责我爸的安危吧。”

谈父被两个保镖摁在原地,冷着脸一辈子的男人表情龟裂,难以置信地看着他,“谈西樾!你还有没有伦理道德了,我就是这样教你的?”

谈西樾勾唇笑起来,金丝长链跳动着跃进谈父的眼中,嘴角带着笑,神色却让人琢磨不透。

当年跟在他身后被教训着的男孩,如今掌握了谈氏,轻易决定他的去处,到了现在谈父也分辨不清他的神色了。

“爸,在这有什么不好吗?”

谈西樾看了眼设施良好,价格昂贵的疗养院,“有山有水,有人伺候您,不喜欢吗?”

怎么可能喜欢,对谈父这种追求权势,一辈子高高在上习惯发号施令的人来说安逸的环境更令人痛苦。

它会消磨你的野心,磨平你的不甘,等你想出去又犹豫的那一刻就是死期,

整个过程像慢性毒药一样,中毒的人无法自救。

谈西樾要他死于安乐,摧毁他的意志。

“爸,”他冷淡的脸上勾出一抹笑意,“谢谢您教会我这些。”

“我从小跟在您身边长大,妈只会做个无脑的花瓶,不过有句话我很认同,谈家人都生了副薄情相,这么想想我做个白眼狼是不是也合理多了?”

谈父看着优雅得体,宛如上世纪贵公子的谈西樾,恍然间发觉自己教了个怪物出来。

“你这个怪物,枉费我对你的用心!”

“好巧,您也是。”

失败者的言论向来不值一提,谈西樾大度的表示不生气,让人把他父亲架了进去。

出了疗养院,天光正好,谈西樾选址的地方确实很好,风景秀丽、山水潺潺,只是不适合他。

那他适合什么呢?

谈西樾想不明白,他的视线落在前方朝他挥手的男生身上。

他戴着黑口罩,百无聊赖地靠在一棵树上环着胳膊,听助理说话。

突然偏了偏头,碎发歪了过来,似有所感地对上了他的眸光,口罩上方的星眸弯起,他撑起身子,懒洋洋地举起右手挥了挥。

见他站着不动,男生又使劲挥了挥,抬步冲着他走来。

谈西樾笑了。

月朝西落,星绕月明。

世间万物陷入长眠,而他一意孤行地向星辰砸落,于是,在长夜的尽头,万物复苏,而他拥抱了璀璨的星河。

世界告诉他,天永远不会太黑。

紧闭的厢房门被推开,轻盈的脚步很快掠至他身旁。

谢星沉翻了个身背对着来人,盯着梨花床上的纹路看,身体不自觉紧绷起来。

感受到他的呼吸平稳,来人在桌上放下什么东西发出轻微的碰撞声。

“您的药放在桌上了,还请您服用。”

声音低哑粗糙,像树皮摩擦在石子上,从这道声音来说谢星沉根本分辨不出来人的年龄,只依稀知道这是个男人。

他翻过身,半靠在了床榻上,星眸没什么波澜地看向那个男人。

离他三米远处站着一个黑衣男人,蒙着面,全身包裹的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双普通到没有辨识度的眼睛。

对方在他的注视下不自觉低下了头,但身子还是直挺挺地站在那。

谢星沉眸光微闪,什么都没说,也没有任何动作。

厢房陷入了死寂,每呼吸一口就焦灼一分。

就在男人呼吸重了些,硬着头皮要动手时,前方传来冰冷地一声,“滚。”顿时如蒙大赦地退下。

“您先服用。”

门被带上,黑衣男人的身影也随之消失。

谢星沉这才慢吞吞下床喝了那碗药。

他到了这五天了。

每天都有这样装扮的人来送药,起初谢星沉以为这是一干人,是的,他以为。

来这的人身形、眼睛,甚至是粗糙的声音都如出一辙。

但是第三天谢星沉将药故意打翻,滚烫的汁水洒了一地,瓷碗也成了碎片,那个男人似乎没有注意到瓷碗割破了他的下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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