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 / 2)

他好像发疯了,推开了大门,砸了输液瓶,直到他的父亲一巴掌打在了他的脸上,才打回了他所有的理智。

“霍燃你在发什么疯?!我就是这样教你的,上来就动手动脚,霍家真是把你惯坏了!”

脸上火辣辣的疼,烫得他心头泛着疼意,燃烧着他的理智。

“他是谁?”霍燃低声问。

霍城脸上的怒意一滞,冷肃的眉拧起,张了张嘴说了实话,“小时是我的儿子,也是你弟弟。”他看了眼病床上面色苍白的男生,对霍燃说,“我们出去说。”

“有什么好出去说的,这里说不了是吗?”霍燃心里生疼,面上还是一副桀骜不驯不顾管教的样子,“怎么,你怕他知道他用的骨是从我身上取出来的,他的命是我救活的?”

看着男生随着他的话一寸比一寸苍白的脸色,霍燃感到了快意,“哦,有可能还是他出的主意,一个私生子也好意思称老子弟弟,你算什么东西,一个下贱的小偷而已。”

“够了!”

霍城厉声喊道。

“够了?老子还没说够呢,老子的骨髓用的爽不爽啊,是不是不舒服了,求我,跪下求我救你啊,救你这个见不得光的私生…”

“啪——”

高高扬起的头被他敬爱了十多年的父亲打得一偏,就像是打碎了他心底所有的幻想。

他不停的替他找借口,推卸他的责任,可这一巴掌彻底成为了霍城的供词。

这一切都是他默许的,给他撑了半辈子腰的父亲默许的。

毛刺刺的短寸遮不住他泛红的眼眶,眼前起了雾气,他听见霍城愤怒的声音说——“他是我儿子!”

哈,你的儿子,你的私生子。

“那我呢?”

他哑着声音问他,“老子他妈的算什么啊?!”

霍城缓了语气,“你是霍家的继承人,小燃你会得到霍家所有的资产,小时的身体不好,他喜欢画画,对你没有一点威胁。”

这个高傲的,站在金字塔顶端的人对他软了声音,“他的身体出了点状况,只要你再捐一次骨髓就好了,不会出什么意外的,只要你捐,霍家就还是你的,小燃…算爸爸求你了。”

“滚。”

霍燃抬手遮住眼睛,将他的一切狼狈遮住。

“你说什么?”霍城错愕。

“老子叫你滚啊!想要我的骨头?”霍燃唇角颤抖,声线不稳,“老子喂了狗,也不会给你们一块!”

他摔了门离开,冲出了医院,走得太急一脚拌倒了自己,狼狈得趴在地上。

浑身都在痛,伤口好像加重,更痛得是他酸涩的心口。

顶着路人奇怪的目光,他爬起来朝着霍家的方向走去,脑海只有一个想法:他要找爷爷,要告诉爷爷。

爷爷那么疼他,一定会站在他这边。

他是霍家的小霸王啊,是人人畏惧的恶犬,怎么可能…怎么可能这么狼狈。

他浑浑噩噩回了霍家,却先看到了一副摆在客厅的画,那副画占据了一半的墙面,以前那里放得是老爷子心爱的茶具。

如今茶具撤下,装潢修改,清雅淡然得令他陌生。

多荒谬,这令他感到陌生的居然是他住了十九年的家。

保姆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夸道:“老爷子前些天让挂上的呢,说是他孙子喜欢,您看老爷子多疼您。”

哈,疼他,疼得他心在抽痛。

喉间发出短促的一声笑,似嘲讽,又像哭腔。

原来,所有人都在期待啊。

他们这么光明正大,那他呢,是觉得他该一定要接受吗?

他仓皇离开了霍家。

可最后竟然无处可去,他躺在母亲的坟前,想对她说话,又不知该如何说起。

他做了十多年的霸王,顺风顺水的天之骄子,才发现有些东西埋藏在了看不见的阴暗处,他看见的永远是这些人想让他看见的。

他以为会站在他这边的爷爷,他从不表现出爱的父亲,他以为的霍家小霸王……全都是他以为。

十九年的潇洒,十九年的肆意,好像只是一场他抓不住的梦。

有了比他更合心意的人,他就要为此牺牲,狼狈退场。

霍燃望着乌云笼罩的天,躺在污泥里没了力气,他所有的力气好像都花在了走出医院、离开霍家的那一刻。

他像一只被人抽了骄傲脊骨无情丢弃的恶犬,他们喜欢美好的、脆弱的,责怪他不够懂事,不够合心意。

他沾满了泥,脏得不成样子,昔日的骄傲嚣张都被赋予他的人踩碎。

不知躺了多少,这条孤零零失了神的恶犬被白皙干净的手抱起,他被带进了干燥温暖的怀抱里。

熟悉清冽的嗓音在他头顶响起。

“霍燃,起来,我带你走。”

沾着泥的手指紧紧攥住干净的白衬衫。

他没有抬头去看,却知道来人一定是他。

于污泥之中,被抛弃的恶犬等到了捡他回家的主人。

带他走吧。

谢星沉低垂着眉眼,一只手艰难地把他往怀里带了带。

白皙干净的手指沾上了对方身上的泥,他抚上霍燃的后脑勺,将毛刺刺沾了一头泥的短寸往怀里压了压。

男生清瘦的肩膀挡住了怀里人的表情,不叫人窥去他半分狼狈的姿态。

指尖轻柔的抚着对方后脑勺,谢星沉垂着眸子说,“他现在情绪不稳定,麻烦你找个酒店开间房,顺便把车往里开一开。”

这是对着站在后面的林绍文说的。

林绍文:“好,我马上就去,那个…你手不方便,需不需要我帮你…?”

“不用,我可以。”

他不容置疑道。

林绍文看了眼抱在一起的两人,微微叹气,脚步不停往外走。

车开过来时,林绍文透过车窗看见谢星沉吃力地扶着霍燃,额角上都是汗,他拒绝了帮忙,从开门到上车。

林绍文始终没有看见霍燃的表情,张嘴想说些安慰的话,就从后视镜里对上了谢星沉的眼神。

璀璨的星眸平静如水,无波无澜。

林绍文嘴里的话卡在嗓子眼,怎么也说不出来了。

车子开到了一家酒店,办理入住登记的时候,他们三人吸引了不少目光。

除了林绍文外,霍燃浑身是泥,脏乱的不能看靠在谢星沉的肩头,扶着他的人身上干净的白衬衫黑一块灰一块的。

林绍文动作迅速地办理了房间,他只开了一间房,送两人到了门外就识趣地说,“我那边还有事就先走了。”

他指了指靠在谢星沉肩上的霍燃,“他就交给你了,有事我们再联系。”

谢星沉颔首应了。

林绍文识趣地走了,他想这个时候霍燃一定更想和谢星沉待在一起,对发小再担忧也按耐下去了。

他走之后,谢星沉扶着霍燃去了卫生间帮他洗了个澡,找了件浴袍穿上。

霍燃乖乖的任由他动作,洗了澡吃了饭,被人摁在床上睡觉。

屋里关了灯。

今夜无月,星子寂寥。

他们躺在一张床上,心境平和,没有一人开口。

就在谢星沉困倦地半阖上眼皮时,腰间搭上了一条手臂,肩膀抵上一颗毛刺刺的脑袋。

他闷闷的声音透过肩头传来,“星星。”

“我在。”

“我好像…没有家了。”

肩头一片湿润。

谢星沉想回头,腰间的手却用了劲让他停在那。

“你会离开我吗?”他问。

“我…不知道。”

谢星沉看着一片漆黑的天花板,头一次感到迷茫。

霍燃没有再问下去紧紧的抱住他像之前一样把毛刺刺的脑袋窝进他的颈窝里。

不知过了多久,他迷迷糊糊听见颈窝里传来的声音。

“谢星沉…”

“嗯?”

“睡吧。”

他昏沉沉睡去,没看见旁边人撑着身子在夜里盯着他半晌,眸底幽幽,晦暗不明。

“谢星沉…星星,到底该怎么样,才能抓住你这颗星星。”

怎么样,才能让你不会抛弃我。

返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