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箭毒蛙13(2 / 2)

没过多久,我踏上了前往夏邑国的船,在客船上待的几天,我每天都在呕吐,亚维卡看到我这样,说:“你不要还没到夏邑,就先把自己折腾死了。”

“我晕船啊!”我用新学的夏邑语喊。

在临下船不久前的清晨,亚维卡和我一起站在栏杆边,眺望没有边际的地平线,忽然远处出现了一艘船,那是一艘巨轮,我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大的船,不由得张开了嘴,内心深受震撼。

亚维卡指着那艘船说:“军舰上面全是大炮,夏邑就是靠这个打败了拜斯堡的海军。这匹‘猛兽’的建造,有我伦乔夫机械厂的一份功劳。”

我没有听进去亚维卡在说些什么,只是深深地看着这座移动的大山,滑落下一颗自己都没察觉到的眼泪。

亚维卡看到了,他迎着海风,一脸深沉地说:“你想的事情太多。”

我依然什么也没有听到,我觉得自己在这辽阔的海上,比孤飞的海鸥还要寂寞,比灯塔的微光还要暗淡,真正体会到沧海一粟的滋味。一切宏伟的、巍峨的、强悍的,都是可望而不可及的。

“死了很多人吧……”

“呵呵,瑞尔,你是圣母吗?”亚维卡说完这句就走开了。

“圣母”的夏邑语我还并不知道,亚维卡的这一句我听了进去,我痴痴地重复说:“我是圣母……我是圣母……”

浸满血液的记忆和我的伤口一起风干在过去,它们曾经都百般折磨过我,现在都变成了一块空虚的躯壳。

1617年,夏邑国。

这一天,我像往常一样西装革履地接见了军工部长,像往常一样给他安排了最豪华的酒店包厢和饭菜,也像往常一样和他顺利地签订了合同。

这单生意完成之后,我叫沙尼开马车把我带去仲夏夜戏剧院,我昨天和琳丽小姐约好要一起看上午场的戏剧——《丑角》。这时候的我治好了面部大部分的肌肉神经,如果不仔细看是看不出我是个面瘫的,也做了一定程度的整容,虽然看起来还是有些丑陋,但钱权将我包装得很完美,甚至脸上的这些缺陷都成了人们口中富有故事性的标志。至于我无力的双手,对于我这样的富人来说,不过是一种令人眼羡的富贵病罢了。

近些天我听闻了一些新闻,夏邑国与拜斯堡的战争,最终还是拜斯堡获胜了,谁也不知道为什么在如此悬殊的军备实力下,拜斯堡居然还能扳下一城。拜斯堡刚获得大胜,又传来司令安多利和启星大将军比达双死的消息,怎么死的被拜斯堡官方那边压下去了,轶闻说是他们站在曼多的雕像下开办表彰大会的时候,雕像突然倒塌,把两个人压死了,这座雕像是当初莱锐为了纪念他父亲亲手置办的,哦,说到莱锐,去年他因病去世了。

沙尼停下马车,说:“经理,到了。”

“好,你先回去吧,到点了来接。”我下了车,径直走进了剧院。

琳丽小姐是我新认识的美女,她的穿衣风格很是多变,我并不能在人群中一眼认出她,所以当我自信地走向一位戴着黑色大檐帽的小姐后,收获了一个美丽的错误。

“不好意思琳丽小姐,让您久等了。”我站在她身后说。

而这个女人转过身后,我的眼睛逐渐睁大。

那双在陈旧记忆里不时闪烁出春水般温情的眼睛再度出现,给予我无限柔风,又夹杂着一缕忧郁的寒香。

凯莉平静的看着我,我永远也读不懂这残忍的平静底下是冷漠还是悲悯。我好像又变成了以前那个面瘫,做不出一点反应。

她轻轻从我身边穿过,不着痕迹地离开,我在原地如梦初醒般飞速转身,看见她以极快的速度消失在转角处,我赶忙跑了出去。

我奔向那个在泪水中漂浮不定的背影,跑到她身边,急切地问:“你是凯莉吗?”

我知道她是,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情急之下只脱口而出这句话。

凯丽拐进一个巷子之后,步子放缓了点,她发出苍老的声音:“别跟着我。”

“为什么?”

“有人追杀我,你也要跟吗?”

我突然笑了,我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要笑,后面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用发誓一样的语气跟她说:“那又怎样?要杀也是我先杀吧?”

她看起来并不是很想理会我,走进了一片农场,又朝着高坡上走去,她站得比我高的时候,我看见她戴着戒指的手没有了黑手套,而那双手分明完好无缺。

我抓住她的手臂,她停了下来,目光依然直指前方,没有看我。

“你的手……”

“我的手是好的,我也没有病,全都是我装的。”她很快说出这些,语气像是在背稿。

“不可能。”我摇头说。

她挣开我的手,仰视着高山的神情有一种说不出意味的漠然。

“你为什么会被追杀?”我问。

凯莉不说话,我便继续说:“安多利和比达是你杀的,对吗?”

“答对了。”凯莉说完又开始往前走。

我走在后面大声问:“那一天!克里斯的集合信号,你是不是不想让我放!”

她再次站住,转过身来,终于看向了我,说了一句当年说过的话:“我们的命运都是注定的。”

“对!注定的,所以呢?”我更不知道为什么自己现在要用质问的语气向她哭吼,“你能逃得过吗?我能逃得过吗?”

凯莉轻微地摇了摇头,说:“这一次,我们都不用逃了。”

说完,她决绝地转回身,一路疾走至山崖之上。我的故事结尾在这里,凯莉无视了世间一切的羁绊,物质的、精神的……她纵身跃下山崖的画面成为了我的永恒,把我的一生永远定格在这里,因为下一秒,我的心脏便被赶来的杀手一剑刺穿,我倒在地上的时候说出了此生最后的话,愿疾风将它带给凯莉,那就是——“再见”。

我的第一个人生,结束。

我脱离了瑞尔的身体,投身到更加混沌的17世纪。意志将时空旅行机器再次转动,怀揣着痛与恨的墟土能量,走在看不见命运轨迹的道路上,红色的警报声响起,奇数变成偶数,我眼睁睁看着原先设置好的地址出现错乱,开始了漫长的修理。

修理过程中,扬声器响起时空管理局的声音:使者,请您回话。

“你好。”

“请您归还我们的机器。”

“不。”

“使者,墟土和澎湃在时间的维度里被杂糅在一起,这是必然的结果。”

“我曾经是不受时间束缚的存在,是你们的失职造成了现在的结果。”

“失职的结果也是命运指向的必然。”

“我不愿意坐以待毙。”我关闭了扬声器,驶向了更混沌的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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