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梅23(1 / 2)

刘谢谨很耐心地听完了这个故事,月光攀到了我们脚尖前,他道:“我就像是钱娴芝。”

“什么意思?”

他沉默一会儿后道:“没什么……”

我抬头望月,问:“月亮会孤独吗?高高挂在天上,好像只有她一个。”

刘谢谨没有回答我的问题,他看着地上银白色的光芒,粗糙的地面让它变成了白沙。

“应该是不孤单的。”我贴近他耳朵道,“无数生灵钦慕它。”

刘谢谨浅浅一笑,道:“可是它和钦慕者永远靠近不了。”

和刘谢谨的频繁见面,让小芝越来越不安。我回到齐宅已经是黎明,我走进空无一人的房间,正准备睡觉,一道影子晃在门帘上。

我惊道:“谁?”

“夫人,是小芝……”

“你怎么还没睡?”

“小芝等了你好久,很是害怕。”小芝声音带着低泣。

我迷惑道:“傻瓜……怕什么,我好好的呢,是不是遇到什么事儿了?”

“没有,就是很担心夫人……”

“你过来。”

她怯懦走近,看到她眼眶微红,我抱住她道:“不怕,我什么都不怕,你也不用怕。”

小芝的瞳孔微动,战栗道:“夫人……你要小心……”

“小心什么?”我听她此话,立马想到齐肃靖暗中派人跟踪我的事,冷哼一声道,“我知道了,有人跟踪我,无妨。”

小芝抖了一下。

“早点睡吧。”

看见小芝依旧怔愣在原地,我移开的脚步重新走向她,那张我此生见过的最美的脸庞,我多么希望绽放出笑容。

“一起歇息吧。”

“不……夫人,奴婢怎敢与你同榻,奴婢这就回去睡觉。”小芝说罢匆匆离开。

我也愣住了,因为听到她重复自称奴婢。

我最后一次见到刘谢谨,是在黄昏,我带着满载的菜篮和齐满金回齐宅,刘谢谨站在一处巷口看着我,没有打招呼。

我发现刘谢谨是因为齐满金跑去了卖糖葫芦的地方,我追去阻他,这时发现了刘谢谨头发凌乱地看着我,衣服也松松垮垮的,不过,这些不仔细看倒也不算糟乱。

我急于带齐满金回去,看到了他但没有理会,结果就在我回避他之后,在我喊齐满金的名字时,他喊了我。

“满金。”

“春郡。”

我犹豫着回头,说道:“有什么事改日说吧,我现在要回去。”

“我对你来说,到底是什么?”他清脆的嗓音第一次让我听出沉闷感。

“你怎么了?”我问。

刘谢谨摇头,一步步往后退,最后决绝转身,消失在人群里。

感情真是很奇怪的东西,很多时候像是一块埋在自己棺木里的石头,没有的时候人的灵魂发了疯一般寻找,拥有了又拼命地试图砸开它,问一些无意义的话——“你究竟爱不爱我”、“你为什么不爱我”、“我也许不想爱你吧”、“爱你为什么这么痛苦”。

然而它只是一块石头,它不说话、不会动作、不会回应人的欣喜和忧伤,等人伤痕累累地砸开之后也只剩下一堆碎渣,这时候人徒劳地抱住它哭泣,正如灵魂坐在自己的棺木里为自己哭丧。

回齐宅后,看见门口站着战栗不已的小芝,她扶着门框,眼神空洞道:“夫人,大老爷叫您去正庭。”

我心中隐隐有种不祥的预感,踏进门槛的那一刻便起了逃跑的念头,却依旧硬着头皮走过去,小芝则领着齐满金回了内庭。

“跪下!”

齐肃靖见我走过来,先开吼了。

我依旧匀速走来,看到吴桉、齐肃靖、齐肃英、齐肃元、王仙语、苏清妍,还有齐家大姐齐肃宁,这个首先发现我私通的人,他们都在。

“哈哈哈……”我兀自笑了,“好热闹啊。”

“你还有脸面笑?”齐肃宁不可思议道,“你这个荡妇还不跪下!”

“你也配让我跪下?”我瞪她道。

“你!”

齐肃英拦住齐肃宁欲上前的手,齐肃靖凶恶地看了齐肃英一眼,继续对我吼道:“齐家怎么出了你这么个不知廉耻的女人!”

王仙语从一开始表情就疑惑不已,听到齐肃靖这样与我僵持,不禁问:“到底出什么事了不能好好说话?”

“你问她!”齐肃靖指我。

王仙语重新把困惑的目光转移回我身上,我微笑道:“不知廉耻?与你何干?”

齐肃宁尖尖的嗓子又起了调,发出一串刺耳的怒骂:“你还真是有够不要脸的,起初与那些野男人不清不楚,我们百般劝告你全当耳旁风,如今连义诚王府的嫡子都攀附上了,那是什么人?你还比他年长,淫荡至此,能不能有点羞耻心!”

“不过是因为义诚王是你们齐家的政敌,与我何干?”我立刻驳道,“我不知廉耻?齐肃英这种既要又要的人更是不知廉耻!齐肃靖你更是不知廉耻!”

一个巴掌飞速闪出,我来不及避让便被扇倒。

“啊!”我大喊一声。

“啊!”苏清妍也喊出声,立刻走过来要扶我,被齐肃靖一手拍开,也险些倒地,“老爷!息怒……”

齐肃靖居高临下蔑视我道:“二弟娶了你这种女人真是倒了八辈子霉。”

背光而眩晕的身影在我身前逐渐逼近,我很快伸出巴掌,要打下去时被一股强劲的力量扼住。

手臂被齐肃靖死死捏住,我感到骨头快要折断。

“大哥,放手。”齐肃英开口道,“这是我的私事。”

“她把整个齐家的脸面都丢尽了!”

“岳父大人虽然站在我这边,但春郡毕竟是他唯一的女儿。”齐肃英依旧不慌不忙道。

这时我的手臂才得到解放,我忍受着巨痛沉默了。

他这句话提醒着我一切的痛苦根源,因为父亲,齐肃英选择与我成亲,因为父亲,我不能做个疯婆娘丢他的脸,因为父亲,在当年我提出想与齐肃英合离的念头后,被关了将近半个月的禁闭。

父亲说我是他的掌上明珠,怎么可以做一个忤逆夫君的妻子,为人妇就应该温良恭俭让,多么温暖的父爱。一个活在世间的僵尸和一个死在世间的花瓶,居然可以谈“爱”这种东西,是不是有点神奇了?

来不及想这些,我重新抬头看,站起来道:“你想怎么样?”

齐肃靖道:“别以为靠你父亲就能胡作非为!”

“谁问你了?蠢货,我问齐肃英!”

“杨春郡你!”他又扬起手。

齐肃英在次制止他,道:“够了大哥,这是我的私事,你带大家回去休息。”

坐在后面的老太太吴桉终于忍不住开口道:“行了肃英,你要纵容春妹到什么时候?她不守妇道、自毁清白,这次你再放过她,以后还是会犯的,做男人的,不能太惯着媳妇。”

齐肃宁附和道:“是啊,弟弟,休了她吧,如今以你在朝廷上的地位,何必还惯着她?”

“或者再娶一个,之前让你纳妾为什么不听?”齐肃靖摆手道。

“呵呵呵……”我越听越控制不住笑。

齐肃英穿过所有人期待的目光看向我,一步一步走来,站在我面前,多么正义凛然的一张脸,我毫不犹豫甩了一巴掌过去。

巴掌声清脆动听。

“杨春郡!”

齐肃靖抬腿将我踢出一丈远,我捂住肚子呻吟。

“春……”苏清妍欲言又止。

几滴眼泪滑落,我听到齐肃靖喊:“来了,把她送进祠堂,看住她,好好跪在齐家列祖列宗面前忏悔!”

我在黑色的烟雾里被拖到充满香火味的祠堂,不知过了多久,黄澄澄的帷幕才清晰地展现在我眼前,无数跳跃的火苗长出尖锐的芒,明亮又尖利,延伸到我身上,直至刺入我的眼睛。

眨几次眼,忽明忽暗间,芒刺忽远忽近,身体忽冷忽热,我面对许多刻着“齐”字的牌位悲哀地笑。

在关禁闭期间,发生了很多事情,比如刘谢谨死了,并且是和刘铭笙一块死的。刘谢谨给家人的饭菜下了毒,胡念和刘义峡吃的少,被大夫及时救了回来,没有人知道他为什么要这么做,我也不知道,就像不理解他跳湖,就像不理解钱娴芝,没有悲伤和心痛,只剩下惆怅在空洞的心里久久回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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