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午夜之钟（2 / 2）

欧文像是没听见达米安的话，他低头坐在地上，宛如丧家之犬。

“是为了种植烟草。”

人群中，一名工人面无表情地对达米安说。

在他身旁，另一个人开口说：“烟草田，或者是别的挣钱生意，有什么差别呢？或许他们打算将镇子周围的土地全部纳入掌中。”

这些工人们看着达米安，像一具具没有感情的傀儡，一个接一个说道：

“他们自称从西边而来，将会改变这里的一切。”

“我听说伊甸的大人物们早就吃腻了角龙肉，只有你们这些牧场的家伙还做着继续经营的美梦。”

“或许我们的屠宰场也早已没有存在的价值，反正联邦早就对浅草镇的肉龙产出失去兴趣了。”

“我们领取最低限度的薪水，干着要命的活，还不如让平克斯帮把这一切都毁了，反正无论他们做什么都需要工人。”

那些声音一个接一个响起。

“开什么玩笑？”麦克斯难以接受他们的话，也难以接受他们的态度，“你们早就知道平克斯帮要对付牧场，却全部选择了沉默？你们忘了是谁让这个镇子每天有肉吃？”

“狗屎，谁在乎？跟南方高地养殖场的产出相比，谁在乎你们这点零头？”

达米安摇了摇头。

他沉声说：“那些牧工们该怎么办？他们的家在牧场，牧场没了，他们又该到哪里去？”

一位工人表情麻木地笑了笑：“谁知道呢？大人物们不总是说，时代的车轮滚滚向前嘛。”

达米安陷入了沉默，他目光所及之处，只有冷漠的目光回应。

“既然你问完了，就赶紧离开这里吧。”有人说。

出于对达米安的敬畏，他的语气不算恶劣，但也不客气。

“有谁知道平克斯帮在哪些地方出没吗？”达米安最后问道。

这一次，回答他的人是坐在地上的欧文。

络腮胡男人眼神复杂地说：“如果你要找他们的麻烦，就去阿尔德里奇牧场试试。他们前几天刚刚买下那块地。”

达米安点点头，他知道欧文没怀什么好心，但就他个人而言，情报就是情报，与私人恩怨无关。

他不再停留，向着酒馆边走去，他的摩托车停靠在那儿。

“我建议你今晚就回牧场，麦克斯。”达米安对身旁紧跟而来的年轻牧工说。

“你呢？”麦克斯有些担心达米安冲动行事，“你不会真的要一个人去找平克斯帮吧？”

达米安没有直接回答他，而是翻身骑在摩托车上：“你还是担心自己吧，出了今天这事，斯嘉丽肯定不会轻易放过你。”

说完，他发动引擎，消失在淡紫色的夜幕里，留下愁眉苦脸的麦克斯站在原地。

不远处，那位本打算找达米安做向导的黑发美人静静看着摩托车离去的方向，看不出来在想些什么。

……

夜幕下，达米安骑着机车在一望无垠的草原上驰骋，一个巨大的黑影从他头顶掠过，飞向远方的淡紫色天际。

那是一台深蓝色的飞行器，舱壁外部印刷着白色的编号003，尾部的喷嘴吐出淡蓝色的火焰，看上去就像一只笨重的甲壳虫。达米安认得这是联邦鲸式运输机，它每个月都会从牧星东部起落一次，将各个牧场产出的肉类集中起来，运往移民船或其它地方。

鲸式运输机的引擎产生了令人舌头发麻的低沉噪音，达米安借着这声音掩护，悄悄靠近了阿尔德里奇牧场。他没有过分接近，而是早早将摩托车停在了牧场边缘的栅栏附近，选择徒步进入中心区域。

步行一段时间后，达米安发现了一团火光，孤零零地闪烁于远方的草地中间。那应该是露宿者的营火，从丘陵上观察，露营点似乎靠近一条不宽的河流。

根据欧文的情报，这些露营者应该就是平克斯帮的家伙们。

虽然已经来到这里，达米安对于怎样解决这件事仍抱有一丝疑虑。他从酒馆打听到的消息显示，这些黑帮成员不只是简单的地痞，对于夺取这片土地似乎有明确的规划。另外，他很在意“他们从西边来”这条信息，牧星的西部是最繁荣的地带，那里是城市化的巨型聚居地，各个家族都落有产业——与之相比，浅草镇就像是一个偏远的乡村。

达米安摇了摇头，不管平克斯帮潜在的势力有多大，他不可能任由老卡文和斯嘉丽失去牧场，也不可能看着几十号牧工丢失家园。从6年前人类连饭都吃不饱的时候开始，他们来到这里，亲手建立起一砖一瓦；在一幢幢简陋的木屋里，有人结为夫妇，有人养育孩子……不管那“时代的浪潮”是什么，这些人都没理由被巨浪卷入其中。

退一万步说，达米安也得靠着这份工作积攒家底，他还指望着用积蓄购买船票返回九州。

想到这里，达米安迈开脚步，借着夜色向营火靠近。

在他身后，传来自远方的微弱钟鸣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