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1 / 2)

阮青逍颔首,他向来有一说一有二说二的,绝不会因为这女子是妖鬼之身,就将这桩子事含糊过去。

说起生前事,李婉儿心中升起无限悲苦,哽咽难鸣。

她缓缓开口,轻柔的女声将她所遭受的那些,被掩在悠悠众口之下的不公和冤屈尽数昭显于世。

她本是江南商贾的富家小姐,自小就养在深闺中,因为倾羡话本子里那些惊天动地、死生契阔的爱情,所以再一次陪同母亲往庙中上香时,机缘巧合之下恋慕上了替庙中抄写佛经的穷书生。

二人郎情妾意,暗约私期,却不料此事竟遭人告密,令她父亲知晓,她父亲深感家门不幸颜面丢失,盛怒之下竟然派人将那书生乱棍打死。

失了情郎心生悲怆,无意间又听得父亲要将她许给某户商贾之事,彼时她已经有了身孕,为了保下和情郎的孩子,就在贴身女婢的帮助下收拾了细软从家中出逃。

但她太过高估自己的能力,孕后的不适令她寸步难行,最终乏力昏倒在了落河村村口,幸得好心农妇相救。

醒过来的她,见这村子风情貌美,农人简朴淳实,就拿出部分细软赠于农妇,想着在此安胎将孩子平安生下。

她一名富家小姐,除了女红尚能出手,其他的几乎是一窍不通。

虽然给足了农妇银钱,但心下却仍旧有几分劳烦人家的愧意,所以没事时,也会帮农妇家中缝补些东西来作为报答。

那一日她正坐在院中迎光缝制衣裳,此时已经是来年的二月底,她肚中的孩子也已有八月有余,不出意外的话,将会在一个月后的春日诞生。

她向来喜欢春光烂漫的时节,甚至将孩子的姓名都想好了,就叫苏锦容。

取自繁花似锦,春光似锦,前程似锦三个锦之意。

但突如其来的巨响却打断了她的思绪,李婉儿抬起眼,和一双满是淫邪之色的眼睛对了个正着。

她愣在那里,手指下意识蜷起,紧紧握住剪刀。

来人一身缎子锦衣,面上是被酒色掏空的黄瘦,贼眉鼠眼的,神色里尽是不怀好意。

他左右打量一番四周,目光最后落在她的身上。

男人咧开嘴,舌尖舔了舔唇,话中有话的笑,“田嫂子家里什么时候藏了个这样的美人?”

李婉儿此时虽在孕期,仍挺着个高肚,但她的容貌在从前就是一等一的美人,更何况在孕期中,又增了点即将成为人母的温婉之色。

以往从无人敢这般造次的同她讲话,闻此轻佻言论不禁皱了皱眉,只当这人同她往昔家中找上门来要钱的亲眷一般。

以为是农妇家中哪个不入流的亲戚找上门来。

于是她随口打发,“田姐姐今日不在,你改日再来吧。”

来人闻言哦了一声,吊儿郎当地逼上前来,“我不找她,我找小娘子你呀。”

这人无论是从神色还是行为上,都给了李婉儿一种极其不舒服的感觉,她没有应声只警惕的冷冷瞪他一眼,就站起来,端着做女红的小筐篓往屋中走。

但谁曾想,青天白日理,这男子竟然丝毫没有顾忌,随在她身后跟了上来。

李婉儿余光瞥着他动作,心中更是惧意上涌,她脚下速度加快,将要拉开前头的门,身背后却忽然遭人大力推袭。

装有女红的小框子砰的一声砸在地上,里面东西散乱一地,于此同时,她被那男人推搡着进屋中,捂着嘴死死抵在墙上。

光线从门缝透入,打在李婉儿惊恐的面上。

“小娘子。”

男人嘿嘿狞笑着凑近她,泛黄布满污垢的牙齿,还有呼吸间令人恶心的腐烂酒臭,令陈婉儿几乎反胃。

她面色发白,死命挣动起来,却被男人不轻不重拍在隆起腹部的一巴掌给吓得陡然僵住了身子。

男人凑近她,话里话外尽是威胁。

“让老子爽爽,不然就别怪老子弄死你肚里这小贱种,你也看到了,四周都没什么人?我可是村长家儿子,届时我一张嘴,说是你不守妇道勾引我,下场嘛……嘿嘿……”

李婉儿心中一凉,她此时被男人将嘴牢牢捂住无法呼救,眼看着男人就要动手撕扯她的衣裙,她只能伸手去掰男人手腕,然后拼命晃手示意自己不会叫出声。

男人停下动作看了她一眼,“小娘子有话要说?”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6-26 17:29:32~2022-06-27 14:12:4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每天都要赞美愚者 48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落河村鬼娘娘(十)

李婉儿忙不迭地点头,男人似乎也觉着捂着她嘴听不到声音不够有趣,于是恶狠狠瞪了她一眼,又在她隆起的肚子上不轻不重地拍了几巴掌,粗生粗气威胁。

“敢叫的话,就别怪老子弄死这里头的小崽子!”

见李婉儿被吓得面色苍白连番点头,颇有几分我见犹怜,男人才满意松开手调笑起来,“小娘子莫不是也觉得没有声儿少了情趣不成?”

“你…你…”

李婉儿心脏几乎要跳到嗓子眼,她十分紧张的双手攥着衣裙边,蹭去掌心冷汗,努力使自己冷静下来。

她气息不稳地喘着气。

“我……我乃江南李家女,路过……此地因有身孕方才歇下,我……若……若是出事,我父亲定会追查来此,但你若是放了我和孩子,你要多少银两……我尽可给你!”

男人眯眼打量她,嘿地笑了一声,“拿你爹来吓唬老子?老子管你是谁你爹是谁?这里山高水远,老子怎么知道你说的是不是唬人的话?再说你这么个俊俏的小娘子送到老子眼前,老子哪有放过的道理?”

李婉儿将唇咬得发白,她镇定摸着肚子,“我这孩子快要临盆,你若是想一尸两命就尽管动手!”

男人一愣,瞧了眼她高高挺起的肚子,心底下暗自琢磨起来。

他虽是馋色了点但也不是个傻的,往日里作威作福惯了,话放得那般狠也就是充其量威胁威胁。

倘若真要弄出人命来,他不仅吃不到嘴里,万一叫哪个仇家举报了,没权没势的搞不好还要去蹲大牢,这可就一举两失了。

想到这里他又有些胆怂,但看了李婉儿几眼却又舍不得放弃到嘴边的肉。

他眼底流露凶意,逼近李婉儿阴恻恻地看着她道:“你最好别动什么歪心思,不然老子弄死你就跟弄死只蚂蚁似的,你不是要生孩子么?那老子就等你生完,看你这娘们能跑去哪里。”

说完这话,他似觉憋屈又不解气,于是四下一扫抬腿狠狠踹向一旁的木架子,架子上面堆放的杂物随着木架的倒落噼里啪啦的散了一地,李婉儿尖叫一声护着肚子蹲坐在地。

达到目的的男人猖狂笑了几声,这才哼着小曲转身踹开门离去。

“他放过你了?”

阮青逍讶然,忍不住的出声打断了李婉儿,他从老汉那处听到可不是这样的。

李婉儿从阮青逍话中听出了阮青逍所想,她惨然一笑,满面怒意,指甲深陷掌心,“他们当然不会讲出事实的真相,因为……因为他们全都是帮凶!”

务农回来的农妇见家中异状惊然,听闻李婉儿泣泪讲诉白日遭遇之事便猜到是村公子所为,她愤恨地骂了几句,心软应下了李婉儿的苦苦央求,准备夜深时偷摸着送她离开村子。

但那村公子竟不知从哪里得到了消息,带着一帮人拦在村口,硬说李婉儿是被他买来的媳妇不听话要跑,纵使农妇帮着她一同解释,但面对村公子编造出的卖身契,那些人根本就不相信她。

李婉儿被那些人捆回了村公子的家里,关在了柴房,直到后来她生下孩子,孩子被村公子带走,以此来威胁她。

虽然脏了身子,但李婉儿向来不是认命的人,她装作为了儿子心死顺从,令村公子渐渐放松警惕,终于找到了机会带着她的孩子跑了出去。

“但是……”李婉儿哽咽,“妾身跑不掉啊,那些人将妾身团团围住,从妾身手中夺走了妾身的孩子,妾身的锦荣……就在妾身面前,活活的,就那么活活的将他淹死!他们还在笑,笑得那么开心……”

“那是妾身同苏郎的孩子啊!那是一条活生生的人命啊!好恨啊……妾身好恨啊!仙师!”

李婉儿双目混沌赤红,周身翻涌上的黑雾将她层层萦绕,透明的灵体顷刻间像是被裹上一层浅薄的墨色雾纱。

阮青逍听到此处,已是生了怒意,此时又见女子异状,当下抬手,指间一点青光击去,将重聚了的黑雾再度打散。

李婉儿身型晃了晃,双目间又渐渐恢复清明。

阮青逍眉间微微一拧,按照李婉儿这种身死级别的鬼魅,纵使怨气再大,也应当是不能做出直接伤人之事的。

可观她周身,鬼气怨气掺杂浓郁混沌不堪,且似乎极其容易就因为情绪波动而暴走。

能造成这样后果的只会有两个原因。

其一是她吞食消化了比自己力量更为高深的鬼魅,从而将鬼魅的力量化作自身的力量使用。

其二则是得到了什么人的帮助,借助力量来报仇。

但李婉儿如今的这个样子,很难令人想象她能将比自己力量高深的鬼魅吞噬。

返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