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啚泅（1 / 1）

夜色深沉，月光却皎洁，扬州之所以被称作月亮城就是因为春江花月夜的独特美感：江畔何人初见月？江月何年初照人？看着天上朦朦胧胧的月影，总给人一种淡淡忧伤之外的轻盈。

只是，这些文人墨客的伤感和任天一此时的感觉不同，他倾尽了洪荒之力救出河中溺水的几个人后，在冰冷的水里浮游了半个小时才慢慢爬上岸，湿漉漉的衣服紧贴在身上，完全没有了刚才在河里的舒适感。赏月桥边几乎看不见人，他仰面看着月亮，脸上不是苦笑，也不是欣喜，而是有点疑惑，当然也有点轻松，做了好事之后的男人总会本能分泌出多巴胺来取悦自己。任天一明白了一件事，那就是自己真的拥有了一项别人都不具备的能力：自由泅水。可以像一条鱼般在水底遨游，而且体温会随着水温而变化，这也是不感到冷的缘故。我是不是变成鱼精了？他自己都差点被这种想法逗笑。

如果说中午在甘泉路尽头的运河边投河是一种下意识的行为，刚才在仪扬河里所有动作就都不是误打误撞了他仿佛忽然之间就拥有了正常人不可能具备的神技，究竟在自己身上发生过什么呢？

任天一上岸后并没有去到马路上，而是坐在岸边苦思冥想，想着这几天发生的所有事情，同时手在身上摸索，想找出原因。很快他的手触及到了裤子兜中那个船状的白瓷器皿，不由心跳加速，他应该是找到原因了。

第一次从运河河底爬上岸后，任天一就换了一套衣服，当时连手机都无法使用了，在服装店换现在这身衣服时，几乎所有物品都被丢弃，也就只有这个巴掌大小的瓷器被保留了下来。任天一清晰记得白瓷船是在东关街掏包时的战利品，当然，为此自己差点被抓住。逃回家后曾经反复研究这玩意儿，最后结论白瓷船也就是个简单的艺术品而已，并不是值钱的东西，当然看着船型古怪，有点异域风采，也就顺手把它装在了口袋里，现在看大概率就是这个宝物让自己脱胎换骨了。

任天一很小心地把玩着这件瓷器，可它并无异状，也没有什么光芒四射或者有个声音从里边发出，并不是传说中宝物的做派。在扬州有各种关于宝物的传说，最有名就是当年隋炀帝十二品相的君王护法金刚琢丢失的典故，隋炀帝是个功业皇帝，三征高丽，修建大运河等等不世之功换来的是一个“炀”的谥号，扬州人说他在仪征城附近丢失了君王的护体法宝。类似宝器宝物的传说几乎每个扬州人都能说出一两种，任天一也听过很多，但真正现世的却少之又少，不过，现在男人可以断定，他手里就是一件宝物。

为了验证白瓷船是不是护身的宝器，任天一把它取出来放在岸边，然后试着跳进水里，这个试验方法很灵验，他本来身上就是湿衣服，这一跳直接让他都有了窒息感，冷得窒息。任天一就像一个被火燎了毛的老鼠一般跳将起来离开水面，第一时间重新就把白瓷船握在了手里，顿时间河水就像加热过一样，再没有了刚才那种兵荒马乱的冷意，任天一裂开嘴笑了，笑得很甜。有了这法宝，我以后可就湖海遨游了。

男人再次跳到仪扬河里，这次是逆流而上，他时而潜水，时而浮游，向着上游游去。能看到岸上人来车往，还有警车救护车的动静，刚才他救人上岸的地方也拉上了警戒线。途中还差点和两条巡逻艇撞上，好在他沉入了河底才堪堪躲过。任天一并不知道，那些船和人大多都是在找他的，哦，准确的说是在找他的尸体，没有人相信他还能在那种险恶的环境里生存下来。

任天一一直游到高旻寺附近才又悄悄上岸，他想起阿薇来了，那个女孩去买老鹅和菜品了，在家里一定等他，如果自己不出现，阿薇会非常非常失望，想想自己曾经辜负过父母，也差点被警察抓获，现在能有个人对自己好太难得，任天一决定去找阿薇，去吃她买的老鹅，这几天就在阿薇家躲躲吧。当然宝物的秘密是不能告诉女人的，这是他自己的秘密。不过很快任天一又苦恼起来：这个宝物可不是属于自己的，是偷盗而来。怪不得那么多警察抓自己，一定是丢了宝物的人找了警察啊！任天一可不想把这件白瓷船交出去，他喜欢这种在水里自由自在的感觉，真要被警察抓住，宝物物归原主的同时，自己肯定要判刑，而且是重刑！

距离高旻寺不足十公里的东关街街区内，一处房子中一男一女对坐，两个人脸上都是那种很苦闷的表情：“怎么会不见了呢？是什么时候不见的？”

男人身穿一身古铜色唐装，眼睛里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杀气，女人就是江上流杂货铺的老板，她看着桌子上香案，香案上是半米左右的木盘，木盘上袅袅青烟：“是下午巳时，就是五点左右，能看到消失的地点在高旻寺，某不是又遇到了高僧！”

唐装男人用拳头砸了一下墙壁，发出咚咚的声音：“你做了两个记号，现在一个都找不到，我都不明白你当时怎么学的道术。啚泅如果找不回来，我这个舵主也别干了，你也会被号令回蜀地。咱们在这里浸淫了二十多年，一事无成啊.”

“舵主，这次是我的错！我也没想到那个山东人会真的买咱们的宝器，更没想到节外生枝，有蟊贼盗取了啚泅。原本我给他做记号，就是让他七天之内万蛇噬心，然后找回来送还咱们的东西，可谁知道今天是第五天，竟然那个符咒失去了踪迹。我觉得很可能是他在高旻寺遇到了康字辈的高僧，替他化解了我的暗记。就像冲明能解开我的另一个隐形咒一样。”

“这就是命啊！师妹，可能这次啚泅的丢失就是命中注定的。”唐装男人表情更加颓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