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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领抬手，示意山贼们也暂时停止攻击。他分开人群走出来，一双虎目警惕地望向棠月里, 扬声问：“姑娘是何人？”

棠月里收了匕首，把赵明奇推到一边，向场中走去。

见她胆敢背对着自己，赵明奇恶向胆边生。

可他刚要行动, 双肩就被待机的嘤嘤按住了。

“咕咕。”

他僵住, 雕鸮在棠月里耳中非常可爱的叫声, 到了他耳中便是催命的咒语。

而颈前, 是胡微酒伸长的指甲，横亘在那里, 半明半暗的火光下泛着一道幽暗的光泽。

森森寒意，比赵家宝库里那柄神兵还要危险。

赵明奇心中惊叫, 他此时才发现, 胡微酒的眉眼在月色下显得那样妖异，这根本不像人类！

寒毛从后颈炸开, 赵明奇顿时什么旖旎的心思都没有了。

他两股战战，抖着声音开口：“有、有话好好说……”

“少主！”家兵们紧张地握紧武器，却无计可施。

棠月里走到两方中央，回头乜他一眼，将【天使之羽】抛向空中。

——buff3、获得[天使的权限]，降下审判，予以恶者惩罚。

似有洁白无瑕的羽翼缓缓张开，云层后一双金眸往这边投来一瞥，圣洁的钟声一圈圈漾开。

棠月里：哇！还有特效。

场中之人，无论山贼还是赵家人，全部呆住了，他们大张着嘴，仰头看向天空。

“神……是神迹……”

叮铃哐啷，武器落地。

他们纷纷跪了下去，虔诚地将额头贴到地面。

一束束半透明的光辉从他们身上升起——不止他们，整个交村，睡梦中的人们也都是如此，那光束深浅不一，有白色、红色、灰色、金色、和黑色。

有人好奇，伸手触碰，却发现自己已经动不了了。

过了一会儿，光束发生变化，有一列列金色的花纹逐渐显现。

那花纹繁复交错，带着古老而神秘的力量。

在场没有受到影响的只有棠月里、胡微酒和火花三人。

但火花也跪在地上，庄重地向棠月里行礼。

棠月里把她拉了起来。

胡微酒捂住火花的眼睛，叮嘱她：“不要看那些文字，来自神族的审判，凡人未经允许，不可直视。”

火花闭上眼睛：“……字？”

话音刚来，下头有人经不住好奇，转动眼珠子，使劲往上瞟了一眼，便双目流血，剧痛不已。

胡微酒说：“那就是下场。”

棠月里知道胡微酒所说的“文字”是指那些竖排的花纹。

她分明看不懂，但一眼扫过，那些文字的含义就自动浮现在她脑子里。

“赵田：五岁，打架勒索；六岁，偷走别人的粮食，致其活活饿死；七岁，架牛车踩死路人……”

“赵明奇：四岁，将尚在襁褓之中的弟弟活活闷死；五岁，将父亲怀孕的妾室推下台阶，使其小产；……；十三岁，将六岁的妹妹丢在集市，使其被拐；……”

“赵财：七岁，食人肉；十四岁，强抢民女；二十岁，卖女求财……”

“赵万：二十六岁，假扮巫医行骗，致数十人耽误病情而死……”

棠月里从每一个人身前走过，看那些金色的文字，一桩桩一件件，将他们平生所做恶事全部扒了出来。

赵田之前有一句话没骗她，这个村子里大部分人都姓赵。

他们都是赵家的庶族和旁支。

赵家是南方的世家，一代代人越来越多，主宅呆不下了，这些庶族和旁支就被赶到了村子里住。

村子贫穷，条件简陋，他们这些世家人怎么忍得了，于是就打起了坏主意。

近两年南方战乱不断，诸侯国与诸侯国在打仗，大周也在攻打这里，许许多多的人因战乱而流离失所。

交村的这些人就以赵家的名义接收难民，赵家是大族，许多人被吸引过来，感恩戴德，结果谁也没想到，等待他们的仍是地狱。

他们中长相好看的年轻男女被挑选出来，卖往本族，有的被家里人看上，有的又被卖给别的贵族。而剩余那些不好看的，则被关起来奴役。

赵明奇别看他风风光光被叫“少主”，他虽是嫡系，但并不受重用，只能在交村逞逞威风。

也正因为在交村能有这样的待遇，他才常年住在这里。

近日，他想出了新的享乐方案，要在山中建一座避暑庄园。

无数难民被他送过去干活，短短两周，已经累死了几十人，还有人是被活活打死的。

赵明奇周身的光束是黑色，审判写道：“死罪，死后地狱受刑1800年。”

棠月里也微微讶异，惊叹道：“我原本就想试试，没想到天使还真会管东方人……”

“别在意细节了。”胡微酒笑说，“领主，他们怎么办？”

黑色光束为死罪，村中各处，一道道黑光消失，其内的人也消弭于无形。

剩余红色的光，代表重罪，不致死，天使只审判了他们在地狱受刑的年限，但生前的惩罚是空白，要她填写。

……填什么都可以吗？

棠月里有些好奇，想了想，她说：“不是喜欢买卖美少年美少女吗，那就把他们都变成美人吧，一步三咳的那种病弱款。”

话音一落，就有金色的文字填补了空白。

红色光束内，人们的形貌骤然发生变化。

脸还是那张脸，但皮肤白了、更细腻了、轮廓也变得柔和、双眸自带盈盈水色。

变化最大的是他们的身体，肩膀窄了、腰细了、肌肉也消失。

他们被剥夺了力量，再也拿不起武器，放在现代估计连瓶盖都拧不开。

还真的可以。

棠月里望着一个个惊慌失措的“美人”，笑了笑，说：“你们就顶着这样的脸，在乱世中活下去吧。”

去体会一下被你们害了的那些孩子受到的苦。

当然，不要妄想寻求赵家庇护。

如果熟人看到他们变成这样，估计会被当妖怪。

棠月里再不看这些人，她转向山贼那方。

山贼中大多是灰色和白色，唯一的一束金光是那位首领。

金色文字将他的生平一一道来。

棠月里走到他面前：“你是周国的将军？”

山贼首领无法开口。

棠月里说：“我允许。”

山贼们顿感身上一松，光束对他们的限制解除了，但他们仍然跪在地上不动。

首领深深埋着头，声音沙哑：“我背叛了周国。”

棠月里已经看到了，他对周国上层的作风不满，屡次上谏，引得天子厌烦，小人诬陷他，同僚排挤他。

后来，他和其他两位将军一起带兵征讨南方，另两位将军每攻打一处，必定搜刮城里的钱财和美人，然后屠城。

他因看不惯这些行为，屡次与同僚发生冲突，下面的很多兵也因为跟着他捞不到油水而背叛。

矛盾在又一次屠城之时彻底爆发。

众叛亲离，他离开军营时，愿意跟随者只有十几人。

棠月里蹲下去扶他：“请抬起头……”

首领说：“神女。”

古代人非常相信鬼神之说，在棠月里展现了“神迹”之后，他们已经彻底臣服。

棠月里的声望值在不断上涨。

“神女，”山贼首领又虔诚地叫了一声，他并不为自己寻找借口，他打从心底觉得那不是苦衷，而是罪，他伏首说，“我愿受罚。”

另几位周国的战士也齐声道：“我们愿意受罚。”

“将军！”其他人见此，急急道，“神女，将军都是为了救我才落草为寇，要惩罚就惩罚我！”

“要不是将军，我早死了，神女，我愿意代替将军受罚！”

“是啊，要不是将军，我现在也肯定被抓去做……”

他们都看到了赵家人的惨状，此时纷纷开口，朝棠月里下拜，请求以身代首领。

“诸位不必如此。”首领朝他们拱手，“背叛周国是吾之罪——”

“将军！”他们哭道，“将军救了那么多人，为何还要如此……神女，求求您……”

棠月里看明白了，金色，与做了多少好人好事救了多少人无关，毕竟，作为一个久经沙场的将军，他手上有鲜血，这是做再多好事都无法弥补的罪。金色代表的是此人拥有极高的声望。

“各位请都起来。”棠月里说。

然而众人对视一番，反而拜得更深了。

棠月里：“……”

旁观了很久的胡微酒说：“这是神女的命令。”

闻言，他们才迟疑着，从跪姿变为单膝着地，顿了顿，然后那条跪着的腿才伸直，站了起来。

棠月里松了口气，对胡微酒无声说道：“厉害。”

胡微酒弯了弯眼睛。

下面的山贼们默然无语，忐忑不安，都低垂着头看自己的脚尖。

棠月里看向首领：“你愿意跟我走吗？”

在见识了神迹之后，首领自然说什么都愿意，他也不问要跟她去哪里、去做什么，毫不犹豫地说：“谨遵神女命令。”

“将军……”有人不舍，大着胆子道，“神女，也请带我一起走！”

“我也是……”

“我也……”

棠月里抬手，示意他们安静：“愿意来的人都可以一起来，不愿的人，来我这里拿点粮食，可自行离去。”

众人面面相觑。

跟神女走，不知道将要面对什么神罚。

不走，不仅能安全离开，还能领到粮食。

该怎么选择，一目了然。

他们：“我们跟神女走！”

“神女。”首领沉吟了片刻，说，“我们寨子里还留着几位妇孺和受伤的兄弟，能否让我回去告知他们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