采冰号子（1 / 2）
老武是村里地位仅次于村长的人，他掌握着祖辈流传下来的冰雕手艺，每到冬天的时候就会带年轻人们去河里采冰捞冰，然后把冰块运到县城里，给县城老爷们、官府、娼馆、赌场、大烟馆的门口做冰雕，夜晚中和屋子里发出来的光经过晶莹剔透的冰雕折射进“胭脂胡同”里，轻轻唤醒那些颓废的人们爬出来，爬进店里。
“还是老样子，无儿无女的，没有朋友的，没有亲戚的不许进！”一个管事的人在赌场门口喊着，然后其他店门口也相继出现人和他喊着同样的话。
今天第一天刚跟着进城的小谷子好奇地问老武，为啥他们要有儿女的人才能进店里？同行的两个伙计笑出了声，似乎嘲笑小谷子连这都看不出来。
“还能有啥？怕不能还钱呗。”说完后老武敲用工具敲了一下小谷子的头，然后吩咐伙计赶紧把车子拉走，后者听到老武的话用鞭子驱赶骡子吆喝着，然后其他人也跳上车子，然后躺在上面静静地等车子拉他们回家。
短短地休息一天后，一帮人又开始重复之前的工作，采冰捞冰，然后用车子运到县城里，这次干完活之后老武决定带伙计们吃完汤面犒劳一下，第一次吃城里东西的小谷子最为兴奋，他们走进店里，老板看店里进来这么多人也赶紧上前迎接，吩咐完后大家便坐着等面上桌，外面热闹非凡，各种小吃的叫卖声，赌场里各种呐喊声，还有娼馆传来的铃音般的声音，听得小谷子面红耳赤，其他人看见后纷纷嘲笑起来。
“哈哈哈，雏娃娃，坐东门，哭着问娘要媳妇……”这话让小谷子头缩的更深了。
“瞎叫呼什么呢？害不害躁？大老爷们儿就欺负小孩？如果我也没有媳妇的话，那你们唱这个不等于也在说我吗？”老武突然大喊，小谷子仿佛见到了救星搬开坐在老武旁边的人插了进去，这毛手毛脚的样子又逗乐大伙，哈哈哈哈哈，其他桌台上的陌生人看了也不禁笑了起来。
汤面终于盛上来了，老武和他的伙计们看着热气腾腾的汤面纷纷摩拳擦掌，突然外面响起炮仗声，然后店家们也开始张灯结彩。
“快小年了。”老武说，然后脱了自己棉帽子拾起筷子，其他人看见后也纷纷动起了筷子。
正吃着面，外面又进店了两个人，常年来往县城的，经验老道的老武警觉起来，他边吃面边听着他们说话。
“我听说东瀛鬼子们打过来了。”
“什么什么？什么时候的事啊？”
“听说两三个月前就开打了，咱们这里啥玩意都没有，所以他们暂时还没过来。”
“打去呗，现在全国哪个地方没在打仗？不是有军队吗？前天我还看见几个军爷进了那个大烟馆了呢。”
“我听说政府下令不让军队抵抗呢。”
“什么？这叫什么话？大片的土地拱手让给东瀛鬼子了？”那人一拍桌子一下子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老武把他们的话默默记在了心底。
但老武没想到东瀛鬼子第二天就来了，大清早老武就听到了村长的敲锣声，昨晚忙了一晚上本想休息一天的老武顿时窝了一股火，他推开房门迎来的却是刺刀，差点扎到老武，看到刺刀后那股火就不知飘到哪里去了。然后身材矮小的鬼子兵把老武揪出门然后又把他的老婆女儿也揪了出来，用刺刀把他们赶到村口的空地上，集合完毕后，一个赤身裸体的女人哭着跑了出来，后面跟着几个衣服都没穿好的鬼子兵，老武认出了她的脸，是村里最漂亮的女人，年轻貌美，突然一声枪响把大家都吓了一跳，孩童们一下次就哭了，那个被追赶的女人也倒在了地上，然后背部冒出一条血蛇染红了地上洁白的雪。几个老太老头仍然淡然自若不发出一点动静，妇女们纷纷捂住了自己孩子的嘴巴，生怕弄出动静会招来子弹。
一群鬼子兵把他们围了起来，站在他们正前方的一列鬼子兵中间站着一个手拿军刀的衣服和其他士兵穿着不一样的应该是军官，然后侧面走过来一个穿黑上衣，黄裤头的人。
“这是大日本帝国的皇军们，他们是来帮你实现幸福的，你们要好好听皇军的话，要好好地给皇军工作，不然我可不保证后果是什么！”
“没你们来我们过得可幸福了。”
一个村民小声咒骂着，但这却被一个鬼子兵听见了，那人当场就被拉出来枪毙了。
“现在我问你们，你们当中有没有什么能人？谁力气大？”
“老武叔叔会做冰雕！”小谷子天真地说，然后把老武指了出来，但后者正惊恐地看着他，又看看鬼子兵，吓得哆嗦，然后老武就被两个鬼子兵像提小鸡一样被揪了出来，见过两次杀人的老武身子软绵绵地，被揪出来后还滑了好几米。
然后那个黑上衣黄裤头的人又拿起一个袋子掏出大把的大洋说：“皇军需要身强力壮的人来干活！谁愿意来干活这些大洋就都是他的！”
人群骚动，但还是没有人站出来，那人见状就把一把大洋递给老武说：“你给皇军做个大大的冰雕吧，这些钱先当定金！”
老武看着白花花的大洋，碰撞的大洋发出动人的响声，后面的人群都听见了，然后人群里站出来了几个身强力壮的人说愿意干活，似乎忘记了刚刚死了两个人，小谷子也想出去但她母亲却死死地按住他。
“好好好，愿意干的都过来站一起吧，别溅一身血！”
什么？众人们还在仔细思考这话是什么意思，或许也是最后的挣扎不愿相信真相，一个个瞪大双眼，他们都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几个鬼子兵把人群困在一起，用绳子绕了七八圈，突然哒哒哒的枪声突然响起，他们一个个倒下，刚刚站出来的人们惊慌失措地大喊大叫，然后他们有亲眼看着鬼子兵烧了村庄还有尸体堆，没有死透的人呜咽地呻吟着……
一切都是骗局，众人来到工作地点，和其他一样被虏来或被骗来的人们先建起了一座工厂，然后又去采煤，众人终日呆在黑黢黢的矿井里靠着微弱的灯光生活，这么过了好几年，而老武也早就已经从对小谷子把他叫出来的怨恨变成了想念，他想念这个笨笨的孩子，想念老婆女儿，深夜常常和其他人一样偷偷抽泣。
这样的日子一直持续到1939年，老武会冰雕的事让新长官知道了，便让老武做几个冰雕，后来又把老武送到工厂工作，虽然老武为日本人做冰雕，但他一直没有使用老祖宗传下来的绝技，也是几代人设计出的最漂亮冰雕——圆舞神兽，用数百块冰雕出四大神兽并拼接且没有一点缝隙，当然这也只有他知道，他永远不会给日本人做这个冰雕。
工厂里有个年轻人教老武如何焊接，知道老武会冰雕他也显得很兴奋，两人常常休息后聊天，老武也被这个毛小子逗的哈哈大笑，老武似乎从他身上看到了小谷子的身影，老武询问年轻人名字，其答道：“晚辈姓李，叫我小李就好。”
“赳赳老秦，共赴国难，血不流干，死不休战。”这一天小李突然说，老武看向小李说，你在犯什么病？
“叔，你的家人们也都死了吧，我想咱们国家的军队也在奋死拼战，想不想复仇？”
“此话怎讲？”
“上山的土匪都下来当游击队了，我们怎么就不能试试逃出去？”
“你疯了？逃出去一个杀一百个。”
“我想你应该没有和除外我外的其他人说过话吧，大家伙都不愿意给小鬼子造武器，他们每个人都想出去，每个人都不怕被杀，而是怕没法报仇，他们越杀，我们越愤怒，你好好看看大家的眼睛吧，小心被他们的杀气吓晕过去。”
老武看向四周，大家都埋头干活，看不到眼睛，但突然，老武听到了后面干活的人，牙齿恨得咬得咯咯作响。老武也想出去，想搬救兵救出大家伙，从前出来干活的同乡就剩下自己了，他何尝不想复仇。
小李一遍遍劝他。
“我问过所有人了，他们都怕拖后腿少数人不敢，现在就剩你了。”
“为什么现在才问我，因为这很容易死！”
“你以为我怕死？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