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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是说小宁导写的有什么问题,只是这故事太年轻了,不过他才二十出头,也合情合理。”

麦迈哀叹道:“电影是讲故事的艺术,不是故事的艺术,你先去见一见导演,万一他有别的长处呢。”

“我当然要去啦,双男主不是当下的流量密码吗,我连太监都演了,演个深爱弟弟的哥哥有何不可?”裴令宣答应赴约,“你把试镜的时间和地址发我。”

第31章 菲涅尔灯03

裴令宣自省他对剧本的评价略有些苛刻了, 电影是由光与影、声与画组成,它不是故事的艺术,而是讲故事的艺术, 文本不过是其中一环, 而非全部。有相当一部分优质影片, 乃至于经典佳作,其剧本也仅仅是三流小说或八卦杂志的水平。

小宁导才刚大学毕业,能有头有尾地写出一个故事,并拥有把它影视化的执行力, 还获得过国际A类电影节的认可和嘉奖,不管他父亲从中出了多少力, 光凭这份履历、实绩, 就已经超越99.9%的同龄人。

麦迈的考量是明智的,一部电影能否取得世俗意义上的成果,只有上映后才知道,在此之前纯粹是赌博;但观众热爱天才和神童,也热衷于参与造神活动,小宁导一鸣惊人的成绩和显赫的家世, 会令他的每部作品饱受关注与瞩目。

所以综合考虑, 接下这部戏对他后续的曝光度很有利。

从剧本的写作风格看,小宁导不是一味追求票房的人, 那他演起来大可不必有压力。好哇, 还是麦迈的如意算盘打得响,大树底下好乘凉,接了它, 既有宁家庞大的资源人脉在背后造势,赔了亏了或口碑惨败又有太子爷背锅, 果真是千载难逢的好时机。

因为要试镜,裴令宣穿了一件白底蓝领、襟口不对称的衬衫,他自认为这件衣裳蛮有护士的气质。试镜的地点很远,他坐了趟飞机才到,好在麦迈安排好人在机场等候,送他直达片场。

火了是好事,他几百年不用的微博底下每天新增上万条评论,全是赞美卓昀和写给他的狂热表白;工作邀约多到应接不暇,很久不联系的熟人纷纷打电话来嘘寒问暖。弊端是隐私全无,进出公共场所总有人尾随和跟拍,小蛇天天被推挤踩脚,反复抗议叫他别抠门儿,该再花钱请俩保镖了。

上星期做宣传和林子晗碰面,他吐槽不知道那群小姑娘从何而来的大把时间耗在追行程上,林子晗习以为常道:“大多是家庭条件很好的女孩子,不用上班所以很多空闲。她们没天天蹲在你家楼下,拿望远镜瞧你家窗户,你就知足感恩吧。”

裴令宣是得感谢这群神通广大的小姑娘,他未来很长一段时间都要被迫清心寡欲了。

试镜片场定在一座大楼的23层,他乘电梯上去,受到工作人员的热情接待,领他去现场的时候问他要不要喝什么,秘书立刻下楼去买。

他什么也不要,只想尽快见到传说中的小宁导,了事后搭早一班的飞机回家。

摄影棚内光线较暗,聚光灯照亮空旷的表演舞台,摄像机旁坐了三五个人,正与最中间的年轻人小声交谈着。

“宁导,裴老师到了。”领他进来的工作人员向主导者介绍道,然后兜里电话突然响起,便握着手机匆促地退了出去。

那边的交谈声戛然而止,有人挪了挪椅子,有人抬手和他问好。居于中心位的男人确实还非常年轻,个子很高,穿着印有灰色小象的黑色T恤压了压气场,可身量仍比旁边的人挺拔一大截。

对方抬起头的一瞬间,裴令宣的呼吸一滞。

明伽毫不惊讶,沉静如水的眼眸在他脸上逡视一周,直白到近乎傲慢,省略了客套和委婉,直接说:“他们搞错了,这个角色不适合你。”

裴令宣眼皮直跳,如临大敌地绷紧了神经,他费劲地消化“明伽等于宁则远”这一事实后,连血液都冷了下来,“怎么是你……”

各位老师,我想和他单独聊两句。”明伽,不,鼎鼎大名的含着金汤匙出生的小宁导一如既往地有礼貌,温和地劝退旁人,留给他几分钟化解难堪的时间。

当只剩下他们两个人,裴令宣按耐不住了,问:“你什么意思?”

“这不是我的意思。”

“什么叫不是你的意思,你给我解释清楚。”不可思议,他知道明伽出生于富人家庭,试想过大约家底殷实、对影视行业有所涉足,在圈中薄有势力,但怎么也没想到明伽会是离他那么近的人。

“你总有办法把事情搞得好像全是别人的错,你什么问题都没有。”明伽没有邀他入座,而是站起来走了两步,和他保持一个不远不近的,无需高声喧哗就能听见彼此声音的距离。“我本名叫宁则远,明伽是我的小名,我父亲叫宁勤,就是你认识的那个。”

宁勤,中国著名导演、编剧、制片人,于90年代港片极盛之时横空出世,将大陆观众的视线转移到内地影片,由此肩负起发展壮大华语商业电影的非凡使命,其导演作品以风格多变、高度类型化见长,擅长以小博大,在国际上享有声誉的同时,极具本土票房号召力。迎娶了国家一级演员兼女高音歌唱家施棋桦为妻,夫妻恩爱,育有一子。

宁则远,那个父亲是全中国最有钱的导演,母亲年年在春晚唱歌的宁则远,居然是他的前男友之一。裴令宣暗叹——我可太行了。

“不是我要瞒着你,我没有故意欺骗过你。”明伽强调道,“今天的事是一件乌龙,我的助手筛选出的试镜名单里有个演员跟你长得很像,刚好你经纪人又来问,他们就将错就错了。我也是今天才知道的,既然你来了,我想亲口和你说清楚也好。”

“长得和我很像?”裴令宣笑了,“你当我三岁小孩啊?就算是真的,你为什么要面试个长得和我很像的,却让我回去。”

“你片酬太高,我不想花那个冤枉钱。我不是非要找个和你像的,演员的长相没有那么重要,他的年龄和外在条件符合我挑男主角的标准,所以我让他来试镜,这是正常流程。”

“真的不是刻意耍我?”对他怀恨在心,设计他白跑一趟看他出洋相,也不是没可能。

“我没那么闲。”明伽打断他的多疑和被迫害妄想症,“你会这样想我理解,可是我和你那些分了手就要死要活,费尽心机跟你过不去的前任不一样,我对你没有想法了。”

“那不好意思,是我自作多情了。”裴令宣把带来的剧本还给作者,“我读完了,挺不错的,但提个意见,可以删掉最后一幕。”

明伽接过本子,摇了摇头道:“剧本也给错了。”

“这不是你写的?”

“无所谓了,你回去吧,我会联系你助理报销你的机票。”

“不用,又没多少钱。”他出了糗多少是不甘心的,于是善意提醒道,“我说过话的依然算数,可以零片酬出演你的电影。”

“谢谢,但是不需要,没有适合你的角色。”明伽把作废的剧本卷起,丢入垃圾桶。

“好的,再见,祝你开机顺利,宁导。”

“也祝你大红大紫,梦想成真。”

裴令宣憋着一股气走出摄影棚,他多想看到什么砸什么,但碍于面子和前途不好发作,只好沉着脸走进电梯。

而生活总是充满了巧合、机遇和缘分,电梯门开的那一霎间,他终于明白什么叫“冤家路窄”。

陆玮琛迎面走来,身边跟着一个戴帽子和口罩的男孩。和他撞上,陆玮琛眼睛一亮,张开手臂想和他来一场久别重逢的拥抱,口无遮拦道:“宣宣!好久不见啊,来看望你的前男友啦?”

“……”总不会两年前全世界都知道他在和宁则远谈恋爱,只有他自己被蒙在鼓里吧。——这恐怖的设想让裴令宣应激地竖起后背的寒毛,一些遗落在记忆深处的细节一幕幕上涌,折磨得他惶恐而忐忑。

“陆玮琛,再胡说八道我饶不了你。”他警告道。

“好,好,是我胡说八道。”陆玮琛把食指放在嘴唇上,做着噤声的假动作。但碰上他了,坚决不容许他轻易离开,揽过旁侧的男孩,推到他面前说,“给你介绍下,小顾,顾笙。”

“裴、裴老师……”男孩识趣地拉下口罩,抬高帽檐,和他目光交汇道。

一句“你好”卡在裴令宣的喉咙里,他困惑地眨了眨眼,顾笙也眨了眨眼,那感觉真像在照镜子。

“我陪笙笙来试镜,你慢走啊。”

他愣着没动。陆玮琛见机会难得,路过他肩膀时,凑近他耳边悄声道:“和你长得很像吧?别人送给我的。人家比你乖,比你听话,又比你年纪小,你猜猜你还能拽多久啊?”

“是谁?”

“那我可不能说。惦记你的人多了去了,你自己慢慢猜,哈哈。”说完,陆玮琛大摇大摆地牵着顾笙走了。

裴令宣重新按亮下行按钮,在等待下一部电梯停靠的片刻,他把和他有仇有怨的人筛了一遍,不难猜,有这资本和闲情逸致,又对他恨之入骨巴不得他流落街头的人,就只有喻孟了。

陆玮琛参与到其中,大概只是本性卑鄙下流,爱看他的热闹罢了。

那明伽呢,也是因为恨他吗?

这群人想干什么?培养一个他的复制品,把他取而代之?

他究竟惹了群什么样的疯子。

宁则远审视着顾笙那张脸,是和裴令宣有七八分像,但骨头动过,上镜不完美了。帮助他整容的人很聪明,在他的鼻梁右侧点了一颗小小的红痣,让整张脸有了突出的记忆点,还能将观众的注意力吸引到精致的眉眼和中庭,从而忽略过于削尖窄小的下颌。

“怎么是你?”他看着陆玮琛道,“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不是我,别污蔑人。”陆玮琛举起双手,笑容暧昧道,“我什么也没干,笙笙是我朋友的朋友,他没参加过试镜,怯场,听说我和你熟,拜托我陪他来的,是吧笙笙?”

“是我麻烦琛哥的。”顾笙乖巧道。

一开口就和裴令宣完全不一样了,可是这份差异在娱乐圈里很讨巧,谁不喜欢乖顺柔弱的。

宁则远说:“不行,他没演过戏,我想要一个有经验的演员。”

“你这要求还挺别致,导演不都喜欢新人吗,好调教啊。”

“陆哥,你别给我捣乱了。”

“怎么我还成万人嫌了?”陆玮琛懊恼道。

“宁导,我不一定要演男主角的……小配角也行,我喜欢演戏,想积累经验历练自己,我不会拖后腿的,拜托您让我试一试。”顾笙向他鞠躬道,头埋得很深。

“这部电影里没有适合你的角色,”宁则远拿出相同的说辞,“你们可以走了。”

“切。”陆玮琛没兴致为一个玩物和他较劲,吓唬吓唬裴令宣就足够过瘾了,现在不是三十年前,想捧出一位电影明星要付出巨额的本金,顾笙有没有那种投资价值和潜力,他尚在估量和考察,不急于一时。

“害我白来,记得请客吃饭啊。”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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