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和稀泥的先生44(2 / 2)

瞧见谢灵均风度翩翩的模样,再看看自己屁股下的步撵,卢佾也觉不妥,下了步撵道:“谢兄每日登山不觉劳苦?”

谢灵均看了他一眼:“自然劳苦,可以人为畜,士大夫所不为也!”

明知他是在嘲讽自己,卢佾也觉羞愧尴尬一笑道:“蜀锦不便宜……”

谢灵均迈步便走,留给他一个大大的后脑勺到:“你家还缺那几段蜀锦?”

卢氏的几个力夫有些不知所措的看向他,钱益在边上挥了挥手道:“还愣着作甚?回去便是,都以上山还需你们担心?”

几人对视一眼便躬身离开,从他们背后坟起的肌肉来看,显然这帮人绝不是力夫那么简单,颇有深意的看了一眼卢佾他便径直向山上而去。

就算已经入冬,可登山还是让人出了一头汗,在书院前的净手池边稍稍洗漱,那一股并不寒凉的山泉让人舒坦起来。

先生在高处的讲经台上盘膝而坐,学生在下面正坐,无需笔记,全凭对经文的理解以及大脑的记忆,看似速度不快,但脑袋却要运转迅速,否则稍一分神,先生所讲的内容便一闪而过。

不同的先生有不同的风格,更有不同的见地,对四书五经的理解也各有不同,但每次听讲总能给人一种茅塞顿开之感。

秦先生见地独特,儒学深厚,一字一句皆有玑珠;章先生踏实,务实,多讲儒学在朝堂之中的体现;而陶先生多以教化为主,多讲儒学对百姓的影响,以君子立身为主;至于齐先生的课,却是意境悠远,诗词颇多;还有一位如同老农一般的耿先生,他的课业非常独特,以农学为主,但偏偏是所有学生都逃不掉的课业。

众多先生各有不同,汇集起来让人大受震撼,在谢灵均看来这些先生所教的东西总结起来堪比后世的“德智体美劳”。

“孟子曰:“五亩之宅,树之以桑,五十者可以衣帛矣……百亩之田,勿夺其时,八口之家可以无饥矣。谨庠序之教,申之以孝悌之义,颁白者不负戴于道路矣。”尔等可知农桑之事与国之社稷乃国鼎重矣?”

耿先生一手捧着麦穗,一手饮茶的同时对学生发问。

“民以食为天,农桑之事关乎朝廷税收,百姓生计,以丰年为计,百姓衣食无忧,朝廷仓廪充足,若是荒年,则百姓难以果腹,朝廷税收空无,如此之下商贾亦会囤积粮食,以奇货可居之卑劣赚不义之财!致使粮价愈高,百姓愈苦,逃荒百姓裹挟向前,朝廷赈灾之粮杯水车薪,最终灾民枉死……啊!我世家子弟自应该摒弃商贾之道,否则不光有辱家门,更是于国有害!”

柳正说完还特意看向谢灵均与卢佾钱益三人,他们经商之事显然已经传到了这些世家子的耳朵中。

商贾之道在读书人眼中本就是贱业,自家虽然也有经营,但却绝不会亲手操持,像谢灵均这样大鸣大放经商的世家子在他们严重就是耻辱。

这时候可不能退缩,只不过不等他开口,边上的钱益便冷笑道:“柳兄此言偏颇,商贾之事亦有好坏,有些商贾奇货可居,大发不义之财固然可恨,但有些却是心系百姓的,再说那些囤粮高卖,待价而沽者哪一个背后没有世家门阀的身影?”

卢佾微微皱眉,钱益太过冲动,牵扯的人也太多了些。

果然,不等钱益话音落下,卢定用便起身反驳:“一派胡言!我世家大族心系家国,关乎百姓,岂能做出那等恶事来?!”

谢灵均在边上微微冷笑,世家几乎都有下属的商号,更是最大的地主,若说灾年囤粮,收割百姓,他是完全相信的。

柳正看了卢佾一眼,随即摇头道:“商人逐利,本性难改,就算如钱兄年所言,也与我世家无关,故而我世家对商贾多有约束,反倒是那些亲手操持商贾之事的人……才是最让人所不齿的。”

这就是在针对自己了,谢灵均抬眼看了看边上的耿先生,这位老先生一言不发,只是笑眯眯的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看来是打算看好戏,书院中本就有一种无形的竞争,这也是在锻炼学子的辩才。

“好一个“莫须有”,柳兄果然是巧舌如簧之人啊!恶名让手下的商贾背了,好名声倒是全被占尽,世家便是如此做派?还是说只有里柳氏如此,便怀疑天下所有的世家皆是如此?”

“你!”

柳正一时气急,本打算反驳的他却又无法开口,在场的都是世家子,若开口反驳那便要得罪所有的世家,若不反驳便是承认了谢灵均的话。

“夏虫不可语冰!世家自然是体恤百姓的,但依附商贾甚多,又如何能一一辨察?自然会有害群之马出现,难道谢兄可以保证你谢氏手下的商贾就没有逐利害民的害群之马?”

气度不凡的王宗缓缓开口,算是给柳正一个台阶下,也隐晦的警告谢灵均他也是属于世家的。

众人默然,而尽管一切的耿先生却是微微一笑。

果如山长所说,这谢灵均着实有才也有趣,于是开口道:“你们所言皆有道理,但无论庶门贫家,还是世家大族,既然读书明道,就该有一颗为国为民之心,商贾之辩朝堂争论至今,尔等岂能一较高低?在老夫看来,商贾对农事虽有坏处,但也多有益处,不可一概而论,尔等也莫要再过争执了,当下以农事为主。”

谢灵均在心中撇了撇嘴,这位耿先生倒是和的一手好稀泥!不光是和稀泥,更是在“拉偏架”,明明自己和钱益的话在情在理,而柳正,王宗两人意在羞辱诽谤,可最后却以这种方式收场,对自己三人来说着实不公。

唯一让谢灵均想不通的是,卢佾为何一言不发,这可不像他的个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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