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章 问苍茫大地,谁主沉浮81(1 / 2)

“风纹在哪?”扶风疯狂地对侯谨山说。

“画中的某一缕风,如今香炉已碎,我亦不知。”侯谨山盘膝坐地,缓慢调息着自己的伤势。

“好啊,那我去找她。”扶风轻声说完,便飞入了画中。

“一起去,总能找到她。”柳青青紧随其后,飞了进去。

“在滔滔洪水中寻找一缕风,倒是有些禅意,阿弥陀佛。”金粟化作一阵金光,也投入到了水纹图之中。

越来越多的人投入到水纹图之中,没有人再理会坐在一旁的侯谨山。渐渐地,连外界的布防也都撤了,全都进入了水纹图。

侯谨山看着那些闯进去漫无目的四处寻找的人,心里颇有感怀,他知道,哪怕是整个世界的人都投入进去,哪怕是耗尽百年、千年都未必能够找得到,因为风纹都已经忘记了自己的一切,只是一缕没有思想、没有目的也没有情感的风。换句话说,找到了又能怎么样呢?

那幅横亘在宇宙中的画,随着大家的陆续进入,就像是忽然多了一滴滴溅在画上的水墨一样,侯谨山看着,不觉颇具美感。

寻找风纹的人都入了画,那些原本在外进攻协助侯谨山的岱海弟子们陆续来到了侯谨山的身边。

侯谨山没有说话,依旧坐在那里调息,时不时地看一眼画。

“宗主,接下来我们如何做?”龚湖终于忍不住了,便问道,但是刚问完,便被身边的薛莲宅拽了拽衣服,示意他莫要多言。

侯谨山这时忽然发现,当年在镇海楼楼内的家人要么离世,要么背叛了他,而楼外的岱海弟子,如今都对他十分敬畏,甚至于恐惧。

受人敬畏对他来说是很平常的是,但今日他从中感受到了一种恐惧,这种感觉让他意识到自己虽然深处世间,但仿佛已经不在世间。那些人看似在等待他的答复,实际上完全就像是一群群木偶人一样,在任凭差遣。

这一刻他甚至想到,昨日风纹在帝都受困时,那些帮助她的人似乎依旧愿意把她看作自己的“同类”,而自己现在就是一个“异类”。

“散了吧。”侯谨山终于说道。

“是!”那些人如释重负地从这里返回了遥远的来处。

破碎的岱海星上,只孤零零地坐着侯谨山一个人,他的目的的确达到了,但让人看起来总是带着一点儿苍凉。

画中的人们还在找啊找,不知到底过了多久,应该是很久很久很久了,久到侯谨山所坐处的一个沙丘,都已经被山风吹得渐渐变成了一片山谷。

他依旧时常会抬头看一眼那图,里面的人已经不多了,大多数人都已经返回了自己的家乡。

甚至有的人会专门慕名前来游历一番,也好回去吹嘘一番,自己也是去找过传闻中风纹仙子的人。

但是没有人在侯谨山的身周停留,甚至没有人敢看他一眼,他就那么坐在那里,像一个不起眼的石头,却让每一个本要经过的人都绕道而行。

哪怕是岱海之人,也无一位前来问候。

“侯宗主,别来无恙。”某一日,皇帝王崮忽然到访。

听着这句问候,看清来人,侯谨山难得露出了一丝表情,微笑道:“我还以为不会再有人对我说话。”

“朕总觉得,那日忽然撤兵,需要给你一个解释。”王崮说。

“我本也不在意,更何况那是很久远的事情了。”侯谨山平静陈述。

王崮有些随意地坐在了侯谨山的身边,说:“过往朕总以为,真正的控世之神应是一位不轻易动情的有德君子,但断绝情欲是很难的,朕不想做那个人,发现你最合适。”

“现在呢?”或许是孤寂太久了,久到侯谨山开始不自觉追问。

“朕最近听到了一段话,讲给你听。”

“好。”

“在草原,如果要召开大会,要怎么才能选出草的代表?什么样的草能代表草?长得青?长得高?长得茂盛?长得茁壮?叶嫩?茎老?叶多?汁甜?根深?哪条标准是可以评判草的?羊喜欢吃的?马喜欢啃的?牛再三反刍的?是由羊来选择还是牛来决定?能开花的?只长叶的?踩不死的?烧不尽的?旱不干的?涝不绝的?还是大自然来决定吧。用冬天将大地初始化,用春风重启,能绿过来的,都叫草。让草自己代表自己,再组成草原。”[引自网络,何文《草能代表草》]王崮的声音依旧像以前那般年轻,说起这段话,甚至还带着笑意。

“只有草才能代表草。”侯谨山不觉重复了一遍。

“是啊,只有草才能代表草,创世规则不是一人之私器,而是世界之公器,决定这世界的,不应是个人,而是所有人。”王崮说。

侯谨山没有说话,而是时隔多年的,第一次站了起来,看着天空的那一幅巨画。

……

……

扶风不知在水中找了多少年,似乎很久,又似乎一切都只在昨日。他用力地去抓住每一缕风,用心地去看每一缕风,但是都找不到风纹的任何痕迹。

有时,他会与柳青青相遇,有时会与商行相遇,但是渐渐的,能够遇见之人越来越少了。

哪怕是柳青青和商行,也不可能完全抛下一切留在这里,他们有时会离开,但是扶风从未离开过。

秦一生有时会来跟他说一些外面的事情,却不知道他听进去没有,他只是疯了一样的寻找,仿佛只有寻找才是他唯一的意义。

这一日,他忽然看见不远处有一抹红衣,便迅速地跑了过去,对方转了过来,在看清那张脸之后,他便立刻转过身去,去其他的方向继续寻找。

“扶风,你有没有想过一个问题?”那个人却叫住了他。

“什么问题?”扶风问道,他不会放弃任何一丝可能。

“你还记得我是谁吗?”红衣女子问他。

“古月,怎么了?”扶风不解。

女子听到对方叫出自己的名字,立刻笑了,说:“风是抓不住的,无论你怎样用力,它都只能从你的手中溜走。这都多少年了,人间都再次熙熙攘攘了。”

“所以呢?”

“所以,过了这么久,其实你早就遇见过她,甚至是很多次。”古月说道。

扶风神色一黯,他不是没有想过这个问题,但似乎只有这样寻找下去,才是他唯一的信念。

“你这个人啊,认定了什么就不会改,也不会调转方向。”古月说。

“什么意思?你有办法?”扶风靠近了古月,认真地看着她。

“傻子,只有风才能抓住风啊!”古月说着踮起脚敲了一下他的头,然后在对方呆愣之际,靠近了他的耳畔,说:“你为何不化作一道风呢?她变不回来是因为被抹去了记忆,侯谨山未必会抹除你的记忆啊!就算被抹除了,你也可以变成一缕同样的风,再不分彼此。”

扶风震惊在原地,是啊,我也可以化作一阵风,他刚要道谢,便觉得脸颊湿润,然后便看见古月轻吻了他一下,迅速地离开了水纹图,终究是欲言又止,没有再说什么。

“风纹,我终于要找到你了。”扶风平息了一下情绪,微笑着化作了一缕风。

……

……

古月迅速离开了水纹图,来到了月球的一座山谷中,这时才发现自己的脸上竟然还挂着几滴泪水:“真不争气!”她哭笑着擦掉了自己的眼泪。

情绪平复后,她走到了侯谨山的身后,单膝跪地说道:“宗主,已经按照您的吩咐转告了扶风。”

“嗯。”侯谨山应了一声。

随后,古月便后退几步,离开了岱海。

……

……

水纹图那亘古不变的滔滔巨浪刹那间平息了,变成了风平浪静的水面。

水面中央,站着两个人,一红衣女子和一黑衣男子,男子紧紧地抓住女子的手,说:“我抓到你了!你再也跑不掉了。”

“你是谁?为何要抓我?”女子的眼睛很美,眼神却很天真。

“我叫扶风,是你最好的……朋友。”扶风想了想说。

“那我又是谁?”女子懵懂地问道。

“你叫风纹,是我最重要的人。”扶风说。

“那他们是谁?”风纹指着正在快速赶来的人问道。

“我叫柳青青,你也不记得了吗?”柳青青拉过风纹的手关切地说。

“那就更不必说是我了,我叫商行,你应该也不愿意记得我。”商行说。

风纹茫然地站在水面,看着这些又熟悉又陌生的人,皱起了好看的眉毛,不知该说什么,甚至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说:“真不好意思,我都不记得了了。”

但她似乎一派天真,很快便松弛了下来,看着柳青青的手腕说:“你这支青玉镯真好看。”

柳青青仿佛想到了什么,说:“那就当作见面礼,送给你吧!”

“可是……”风纹来不及拒绝,便被柳青青把玉镯套在了手腕上,她迎着天光欣赏道:“真美啊,仿若雨后天边的一抹青色。”

看着陶醉在玉镯上的风纹,扶风不觉间摸了摸她的头。这时,她的头发四散着,完全没有任何装饰。

扶风说:“我为你纶发,先拿着。”然后便拿出一支白玉簪放到了风纹的手中,衬她低头观摩之际,温柔地为她梳理着头发,随后拿过玉簪,精巧地别在了发间。

风纹笑着说:“谢谢哥哥!”

这一声称呼让扶风愣住了,他不知如何是好,只觉无限怅然。

谁知风纹却像个小孩子一样,十分欢乐地说:“我为你们跳一支舞吧!”

扶风和柳青青对视一眼,都在彼此的眼中看到了希望。商行说:“有一支舞,叫《庄周梦蝶》,是你以前最喜欢的。”

“可是我不记得了。”刚要跳舞的风纹立刻惆怅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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