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假作真时真亦假26(1 / 2)

天空中还挂着数点繁星,刚刚露出一点白时,风纹就留下信,离开了客栈,为了方便办事,她贴身穿了一身黑色夜行衣,外面却套了一件寻常鹅黄纱裙。

三日后的子时,明念和商行会最为最后两个进入大雄宝殿的香客。按照他们的计划,这时七日散已经燃烧了整整七日,几位首座应该也在不知不觉间内力尽失了。而他们将借此与那背叛者里应外合,届时,背叛者会使用他心通套取《渐积经》下落,夺取秘籍,而几位大师只要想运起内力阻拦,便会走火入魔,再无恢复余地,这是专门针对释家心法的药物,也是由商行的紫衣亲自研制的。最终三位首座一死一伤一疯,只有那位背叛者活了下来,主持大局。最值得称道的是,直到最后,世人都不知到底是何人盗走了秘籍。

风纹一直不支持岱海的手段,便在于此了,枉伤无辜人命,但有时有不得不承认,那么多人前赴后继,都以失败告终。像净月坛这种名门大宗,内部实力盘根错节,肮脏事也的确不少,唯有从内部打破,才是最好的办法,从长远看,岱海的行为的确通过最小的代价获取了最大的利益。

可现在最关键的七日散已经被风纹换成了普通的檀香,若明念商行真的在后日子时发难,势必会直接暴露,并被几位首座拦截。

《渐积经》就在她的脑海中,她目前的计划也很简单,在三日后子时前“拿到”《渐积经》回去,他们的计划自然也就取消了。只是如今,需要找一个合适的理由,而这个理由,实在是难找了些。所以,此时此刻,她人已经来到了净月坛内,正在认真思考着。

其实从一开始,风纹就可以把三功合一之法告诉世人,但那样会直接颠覆现下的世界局势,她总是害怕破坏太多,却又总是忍不住小修小补,按她的话说:“这样不美,那样也不美”,因为她相信,总能够找到一种完美之法。既不破局势,少伤人命。

一个人在天神的位置上坐久了,就总以为一切尽在掌握,也总想把一切掌握在自己的手里。

所以当风纹看见一只通体漆黑的小猫走过来时,便习惯性地俯下身去,摸了摸它毛茸茸的头,手感好极了,尤其小猫还发出了呼噜呼噜的声音,不停地蹭着她的手。很少有人能够抵住猫咪的诱惑,尤其对于风纹来说,她越摸越上瘾。

这时,她身后走过来一个人说道:“舒月儿,我耳机又找不到了。”

风纹转过身去,便看见一个女生从宿舍楼上走了下来,手里拿着一个黑色垃圾袋正在扔向绿色的垃圾桶:“我一猜就是,都多少回了。”

“唉,今上午不用了”对方说道:“你今天又穿这条红裙子啦?”

“今天心情好,走吧,去食堂。”风纹恋恋不舍地摸了摸小黑猫的头,准备离开:“平儿,今早上吃啥?”

“煮方便面吧!”被称作平儿的女生回答道。

“太热了,我还是去吃包子吧,可惜了,学校里没有一笼升。”

一顿简单的早饭过后,二人一起挎着包走向了图书馆。

“你的毕业论文就确定写陆游了?”一身红裙的“风纹”问道。

“我也不知道写啥,就那样吧!舒月儿,你真的不研究经学话题了?”平儿说道。

“算了吧,太难了,我现在想研究《庄子》,但是还没确定好具体方向,研究的人太多了。”

“没事儿,对你来说,问题不大。咱学校的猫真是越来越多了,纯黑的都看见了好几只了。”平儿看到绿色草坪上快速跑过一只小黑猫,便如此说道。

“快到图书馆了,今天预约选座了吗?”

“没,到那儿再说吧!”

到了图书馆之后,一切如旧。舒月儿来到了自己习惯的沙发里,打开电脑后便陷入了沉思,研究《庄子》的话,到底有没有什么理论空白呢?

不知不觉,时间过去了一上午,并没有什么实质性进展,却到了午饭的时间,她便又与平儿回到了食堂、宿舍,午休后二人再度从宿舍出发前往图书馆。

过往的日子每天都是这么过的,这一天对于她来说,并没有什么不同,甚至接下来的三天都没有什么不同,平淡而忙碌,平静而无波。

终于,一天下午,她翻到了《庄子·齐物论》,中有这样一段话:

昔者庄周梦为蝴蝶,栩栩然蝴蝶也。自喻适志与!不知周也。俄然觉,则蘧蘧然周也。不知周之梦为蝴蝶与?蝴蝶之梦为周与?周与蝴蝶则必有分矣。此之谓物化。

反复读了数遍,她觉得颇有些感慨,便去知网上看了看相关的研究论文。什么是真实?什么是虚幻呢?

心中渐渐明朗,她决定论文便写这样一个话题——庄周梦蝶新探。

合上电脑,外面天色已经黑了,一天又这么过去了。

晚上,她与平儿再次一起下楼,两人都换上了一身运动衣,准备去操场上跑步。走到宿舍楼下时,突然那只小黑猫又跑了过来。

她是极其爱猫的,便再次蹲下来,摸了摸它的头:“你每次都‘白嫖’,也不给人家点儿猫粮吃。”平儿在她身后,鉴于以前被猫咬的经历,她几乎从不会太过靠近。

“没办法,谁让我穷呢,我家猫都吃不起猫粮。”她笑着说道。

“舒月儿,好几天没听你讲新故事了,最近又做什么有意思的梦了嘛?”平儿笑着说道。

“做梦?我做什么梦?”

“看来是真没有,你以前一做有意思的梦就给我讲。算了,这种事儿求不得,得看缘分。”

“你叫我什么?”她突然站了起来。

“舒月儿啊!咋了?”平儿极其不解:“还是你指的是你哪个花名儿?”

“你刚才说我常常做梦?对啊!这里是梦!你也是梦!我不是舒月儿,我是风纹!”

伴随着这句话,平儿不见了,宿舍楼消失了,周围同学嬉笑打闹的嘈杂声全都消失了,她的眼前渐渐清明起来,有一只小黑猫正睁大了眼睛看着她。

她正躺在一座竹屋中,枕边一个香炉正飘起袅袅轻烟:“通照香炉?”她缓缓坐起来:“竺法一大师,您这便过分了。”

“怎会如此?竟然如此!原来如此。”竺法一大师佝偻着身躯盘膝坐在身边喃喃自语。就这样,在这场梦境世界里,他成为了第一个知晓真相的人:“物随心转,境由心造,阿弥陀佛,一切果如梦幻泡影。”

风纹此刻心中颇不平静,因为她脑海中在不断回想着自己梦醒前的最后一句话:“这里是梦,我不是舒月儿,我是风纹。”不,这里才是梦,刚刚那不过是竺法一借通照香炉,以他心通趁自己精神放松之际,入侵了自己的精神世界,从而让自己坠入了梦中梦而已。可偏偏,看到的却是那个本属于自己的现实世界。

这时候,或许她应该对自己说,我不是风纹,我是舒月儿,然后从这一场梦境中醒来?但是她舍不得。

至少对于刚刚梦中梦的舒月儿而言,这里才是真实的;可对于此时此刻的风纹而言,舒月儿才是真的啊!真真假假真是一个很难辩论的问题,难怪连庄子都想不通。

竹舍中的两人各怀心事,终究都冷静了下来,竺法一的眼神中多了一丝明悟,也多了一丝敬畏。

风纹沉默不语,平静地看着竺法一,不知在想些什么。

终究是竺法一先开口,只见他双手合十,说道:“烦恼皆由心生,一念放下,万般皆自在。”

“不。”风纹摇摇头说:“我更相信,一念起,则万物生。”

“贪看万丈红尘,终究会为世相所迷。”竺法一大师劝说道。

“您也说了,境由心生,我若离开,诸位便人死如灯灭。”风纹略带戏谑地看着竺法一:“我若离开梦境,从现实中醒来,你们便会通通从此消失,您舍得吗?”

竺法一笑着摇摇头,拿起桌上的笔,在宣纸上写了一句偈语:

境由心生,着境生灭起,离境无生灭;万法皆空,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

“我记得《涅槃经》中有一句话,‘诸行无常,是生灭法,生灭灭已,寂灭为乐’,说的莫不是您这种境界?”风纹阅罢,说道。

竺法一笑得颇为欣慰,点点头道:“风纹姑娘是有慧根的。”

“可惜了,我就算会背佛经,也不懂佛法。”风纹摇摇头:“我只知道,凡事不亲自经历一番,都不能算真的懂。唯有走遍千山万水,方能看山还是山,看水还是水。”

这时,外面响过一阵钟声,风纹听见后,噌的一下站了起来:“我在此多久了?”

“明日便是老僧开坛设法之日。”竺法一合十说道。

“糟了!快到子时了,师兄和商行怕是已经要进大雄宝殿了。”风纹心下颇急,直接脱下外衣,露出里面的夜行衣,直接打开房门,奔向了外面。

“师父,她醒了?”金粟小和尚惺忪着睡眼,探头探脑地走了进来,抱起了小黑猫乖巧地坐在竺法一大师的身旁:“这么晚了,您也休息吧!”

竺法一摸了摸小和尚的光头,说道:“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做如是观。老僧修佛一生,终于才明悟此理。”

“我知道这是《金刚经》中的话,师父为何突然如此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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