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41(2 / 2)

回想那时,他觉得苦中作乐、苦中有甜。人在漫无边际的蛮荒野地,只要望到了一丝亮光和出路,就会信心倍增、力大无穷。反之,人如果不追忆时光,那就只有当下,而对于多数人多数时候,当下即时倒平淡无奇。人生所有的幸福和快乐差不多,而这一丁点儿的温暖宁馨,只留给往日循环往复的记忆。

这天下午,学习时间,他午睡过头了,迟到了一会,走进车间,看到同事们脸上有点异样,议论纷纷,他愕然。后来,胡冬荷三个字,隐约飘进他的耳朵,他还不明白,他们究竟在说谁,谁被判了死刑。他怀疑自己的耳朵是否出了问题,走去找小芸证实,在堆废料,平时无人光顾的一角,他见到小芸向隅而泣。

“是的,他们说的没错,是冬荷姐,因为她稀里糊涂,轻信了别人,”小芸眼圈有点红,“还记得标语上那几个人吗?”

“什么,难道他们值得她留恋,难道那个虚无缥缈的——耗尽她青春年华和精力,她还留恋不舍,愚蠢啊,愚蠢!”他叫道。

“或许她是一时糊涂,呜呜!”小芸哭着为她辩护。

“可是,可是人们欢呼:运动结束了!这是一种本能。”那天一句活,像不绝的耳鸣,一直盘旋在他的耳畔。

这几天,游郁生沉溺在宁静的冥想中,梦幻的翅膀在迢远的路途翱翔,那里有许许多多美的事和人,也有他年青时熟悉的一些面孔。所有这些预料的结局中,冬荷的释放是顺理成章的事,他甚至忘记了她还身陷囹圄,他们,还有剑明,晴晴,在山间小路边采撷鲜花,欢笑与歌唱。

然而胡冬荷把自己推向对面,他想,曾戴上一顶先知先觉的光环,被吹得沸沸扬扬,在这里无人不晓、无人不谈大名鼎鼎的女孩,这下是被惯坏了,大概真是疯了。正像她过去常说过的一句话:螳臂当车,蚍蜉撼树。

“她家人知道不知多难受。”“我要去姆姆家看看,”小芸忧心忡忡,“可我这种时候又真怕见到他们,在他们跟前我说什么好呢?”

“那我陪你一道去好了,”游郁生说,“从前她让我帮她抄宣传栏,还是你带我去的她家,也许她家的人还能认我出来。”

小芸忙摇手:“不认识你还好,认识你去更不行,搞不好说不上几句会打起架来。”

游郁生一怔:“这话从何说起,我和他们无冤无仇,要不,一定存在某种误会。”

“是有误会,不是对你一个人的。”小芸说,“我听说上次有个人,跑到冬荷姐家,一说是那那的,被她哥哥不分青红皂白,狠狠出手一拳,打歪了鼻梁骨。”

“难怪,人家本来窝着一肚子火,无处发泄,忽然闯出个英雄,自称和胡冬荷一伙的,不挨揍说得过去吗?”游郁生说,“要不是他们心血来潮,又接二连三推波助澜,事情能演变到今天这个地步吗。”

他同小芸来到冬荷家门口,几间房紧闭,上前敲敲门,死一般的寂静,连小芸也不敢进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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