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2 / 2)

“可我的书付之一炬了,如之奈何?”他又喜又忧,恨不把那些书从废品收购站,纸厂的化浆炉抠回来,漏天漏晚地诵渎。“当务之急是从哪儿去弄书来看?”

“你看同学那里,这消息尚未公开,仅是内部传闻,有人大概还蒙在鼓里。”他想起母亲最近喜欢吊在嘴边的一个词:“借花献佛”。觉着长时期的无秩序的生活阅历,不经意间疏离了一些人,教刁了一些人。看来今后倒真要好好学习,来一番彻底的脱胎换骨了。

那些日子,小道消息是忽悠忽悠的,有人在到处打听确切的报考条件,各方借书悄悄阅读暗暗较劲,有人急得像无头苍蝇因借不到书十分懊恼,悔恨不应该把自己许多年前的教科书各有乱扔,甚至扔进废品店当废纸卖了。

就说报名的事情,一会儿说东,就是说有传闻私下来了,一会儿说西,又说是揣测和假的,搞得有人空欢喜一场。

记得那一天,他从机声轰隆嘈杂的车间,逼着一股气,走进一向很少涉足的厂办公室,与很少打交道的办事员谈及此事,商量着怎么去开一封介绍信,对方摆出一幅不知底里,事不关自己也无所谓的姿态,要他必须先找到厂长探探口风。

他硬着头皮忐忑不安地闯进厂长室,向显得愕然不知所措的厂长表明来意。他厂长问了他的家庭成员的一些情况,说游郁生你的条件真不咱的,从前推荐你上学的事不是黄了么。尽管进厂以来兢兢业业,老师傅反映技术长进不差,希望安心本职不要这山望那山高。

还不甘心?他转一圈找到分管的副厂长,曾经是他母亲的老上级,是了解他那些纷繁复杂的社会关系、家庭背景的。他说,你知道,厂里不是没有你的用武之地,最近还打算调你当食堂管理员。

他心里想说说得好听管理员这不就是个买菜的?

你还记得我有心举荐你,担任工人业大的半脱产教员,不是吗?

是,兼职的,我不甘心,我要试一试,毕竟是十年一遇的好时机,我不想错过也不能错过,我不想给自己的人生留下遗憾。

一直到几年之后,他从别人口中得到内部的的信息,即当年商讨高考考生条件的时候,有位较早建议这次放开考试的人,提到四句话的考生报名条件。邓小平当场拍板决定同意放开招生,并划掉四句话的条件“领导同意”这句话,只要符合的都可以上考场,所以后来很多人的报名就都不成问题了。

他后来才知晓,在这一时段,他坐进久违的教室投入庄严考试的一刻,在全国有许许多多的考场、有数以百万计不止的人同场竞技,年龄上涵盖十数年没有机会参加考试的年龄段的考生。

现在他身处气氛紧张的考试现场,早已来不及去回忆那些抓住休息日和上班间隙,短暂备考的分分秒秒的艰涩和琐碎。当他奋笔疾书,努力划完了试卷上最后的一笔,抬起身深深地舒展了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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