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难为歧路（下）35（1 / 2）

“喂！”

时一不是没想过这小子会在最后来点事，然而此刻虽然有心防备，可羸弱的身体却还是慢了一拍，只来得及在光门前顺势倒地，堪堪止住身形。

当他回过头，就看到七月正紧闭着双眼，任凭自己的身体在虚构的旋梯边缘快速下落。

时一叹了口气。

在七月沉睡的四年里，关于他的意识在梦神之血的作用下发生的一系列变化并不复杂。

从时一自己的经历就能发现，所谓的梦神之血的功效其实是令人类或动物的意识在对身体失去控制的情况下保持高度活跃的状态。这也是为什么海盗会用它来运输捕获的海妖。这样既能令对方失去活动能力，又不至于使其身体状况出现意外，总的来说是比一般迷药来的好用又安全的东西。

虽然不知道古代文明究竟是如何，以及出于何种目的而制作出这些黑水，但对于被其影响的生灵而言，一个封闭而活跃的思维空间往往意味着自身执念的加深，就好像由焦虑产生的难以控制的胡思乱想总是发生在头脑疲乏的时候。

这也是为什么被长期影响的实验体会发生性格改变、长出额外的肢体或发生别的肉体变化。

与其说是变异，不如说被放大的执念所影响的深层意识主导了这种后天进化。

这也是为什么他要通过进入七月的意识来学习并介入这种后天改造：还有什么是比一个健康完整的身体更重要的呢？除此以外，这小子在执念下给自己塞的私货，比如奇奇怪怪的外骨板和有碍观瞻的硬质鳞片当然都要去掉。

至于他的执念究竟如何处理...在了解到巴斐利托穆的目的是完整地救出这个少年之后，不难得出与之对立的，来自这个少年的真实意图：他那最初、最纯粹的人格在寻求自毁的方法。

当然，对于七月的黑暗人格到底在酝酿怎样的计划，他到现在也不甚清楚。但能把这孩子的善念逼到自绝的地步，再加上海皇的身份，不难想象一旦让这家伙放开了干，那多半是天灾甚至更可怕的大灾难。

或许如果没有来自老院长的干涉，这小子在后续会一定做点什么来诱使两人毁掉自己的身体。

那么被选中做这件事情的，为什么是时一和言理？这也很简单，因为帝国人有自己的算盘；渊海教派态度暧昧地算计着他的黑暗人格；老师们也都下不去手，甚至还为此付出了惨痛的代价。现在，只有冒险者们是完全中立的。

或许在七月看来，这两个小有名气的冒险者的经历足以证明他们为了拯救世界是可以不惜一切的。

对于这点，事实上巴斐利托穆并不完全看错了时一，这个兼职着贤者的冒险者的的性格。虽然在无名岛的仪式旧址并没有对偷袭者痛下杀手，但那也是顾及到当时暧昧不清的敌我关系。而在过往的冒险经历中，他确实也一直都是那个比言理更加杀伐果断的人。

当然这里还是出现了例外：时一最后还是出于他自己也说不清楚的原因而选择了更加麻烦、风险更高但也确乎可行的解决办法。

他很清楚，对于这位年轻海皇的黑暗执念，最妥善的处理方法不是将其抹消——事实上也抹消不了。如果要放出七月，那就必须让善良的那份天性更加坚定、强大，让他相信仍有关爱他的人们从没放弃过拯救他。

而从对方最后这纵身一跃的表现看，时一也事实上成功了。

嗯...几乎成功了。

唉，叛逆期的孩子。他有些无奈地看着下方少年宛如殉道者一般的解脱表情。

但是别忘了，这座书塔之内，仍然是他所主导的世界。

从外界涌入塔底的狂风仍然在无情地破拆着这座书塔。破碎的书架和砖石不断落入下方的深渊，被四散吹起的书页几乎飘到了七月的眼前。

少年好奇地睁开眼，拽过一张看起来十足残破的纸片。上面能断断续续看出来一段话：“时一...如果...让我们一起去旅行吧。”

就在这个时候，半空中的少年身体各处传来强烈的失重感。与此同时，他发现自己掉落的速度也开始越来越慢，直到停在半空。他还没有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身体竟然开始缓慢地加速上升。

不对，不是上升。他看着眼前越来越近的光门，他在反向坠落？这家伙反转了这座塔的重力？

但不管怎样，他现在只能毫无抵抗地被时一拽进这座发光的出口了。不过就在七月越来越近的时候，男人忽然想到一个被他忽略的问题。

这座塔和门虽然是他的意志构建的。但他的意志本身也是凭依于七月的意志世界而维持着思考。如果七月从这里离开了，那他会是什么状态？

很显然，对于这个问题眼前面露惊慌神色的少年比他更清楚答案。

七月似乎是认命般的任凭身体坠向光门，但也奋力地伸出手想要抓住时一。男人犹犹豫豫地伸出手，然而短暂的交握之后还是在下坠力量的拉扯下脱手而出。少年在坠入光门前最后看到的一幕是夹杂着漫天纸页的狂风席卷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