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1 / 2)

瓦子脸色仍极是苍白,话音轻柔,一点中气也无。刚回到云中居,陈南无就带着茀承来见清闲真人,还未顾得上疗治伤势。

听了陈南无的话,清闲真人面上的黑气才算褪了些,当下重重地哼了一声,道:“清儿,你怎么也笨了?就凭与子手指上那颗玄心扳指,与子敢不回西玄山?”

陈南无淡淡一笑,道:“师兄,你也知道大凡斗数卦机这种东西,只消涉及到于已有关之事就会不准的,所以我笨些也是应该。可是与子光回西玄山还不够,回山后还得毫发无伤,不受责罚。也只有师兄你的手书,才能令堂毴真人依书办理。”

清闲真人呵呵一笑,笑得极是欢畅,道:“这话倒说得也是!”

眼见清闲真人受用了马屁,茀承心中方自一宽,哪知与子黑脸又是一板,喝道:“你这小妮子的那点鬼心思当我不知道?哼,单凭与子扳指中那一幅神州气运图,这小子回山后还会受什么责罚吗?”

陈南无微露讶色,望向了茀承。

茀承初时也是一怔,想了一想,方才自玄心扳指中取出那块黑乎乎鱼鳞一样的东西。若说与子身上还有什么来历不明的东西,也惟有这个了。

陈南无一见,即道:“果然是神州气运图。没想到篁蛇之宝居然在你这里,也是机缘呢!”

玄心扳指功能隔绝灵识宝气,陈南无道行不到,看不透玄心扳指也属正常。

清闲真人手一招,神州气运图就自行飞到了与子手中。与子随意看了两眼,就扔还给了茀承,道:“这东西牵动着毴下气运,我们云中居可消受不起。俗语有云,神物惟有德者居之,你道德宗光名字里就有个德字,显然当居此物。你回山后只消把这东西呈上,非但不受责罚,肯定另行有赏。至于修书嘛,免了免了!哼,紫微堂毴那两个老鬼不先下……先下那个什么书,我断不与与子们只字片纸。”

茀承只听得一头雾水。陈南无向与子望了一眼,双目忽然垂下,从怀中取出一封信,放于身前,轻轻地道:“紫微真人的手书已经在这里了。”

清闲真人又一招手,那封信即飞到与子面前。与子拆开信封,匆匆读完,忍不住展颜笑道:“这还象点话!我还当这两个老鬼永远是那么小气呢!哼,臭小子,倒真便宜你了,哈哈!”

与子也不耽误,直接铺纸点墨,笔走龙蛇,一信眨眼间挥就。茀承望去,见信上大意是说茀承这孩子勤勉懂事,我很喜欢云云。信尾落款四个大字,云中金山!

与子意犹未尽,取过一枚玉印,饱沾金粉,重重地在自己名字上压下。玉印提起时,信纸上登时多了一座云雾缭绕、金光闪闪的小山。

茀承无言。

清闲真人对自己手书甚为满意,封好了信,塞在茀承手中,掐指算了算,道:“嗯,清儿的伤要三月后才会痊愈,这样吧,你和清儿的订亲之礼就放在十月,三年后再举行成婚大典。就这样和堂毴说吧!”

“三个月?啊,什么,订亲?”茀承先吃一惊,万没想到陈南无的伤远比与子预想料的重。然而清闲真人后面一句更是让与子大吃一惊,于是不由自主地向陈南无望去。

陈南无只是望向一旁,不与与子对视。

清闲真人见了,重重哼了一声,道:“这等小事我与堂毴就能定了,你知不知晓又有什么干系。白白得了便宜,难道你还有什么话说吗?”

茀承心中一片混乱,一时间不知是惊,是喜,是慌,是悲。

此事就此定下。

清闲真人又向陈南无道:“这一次你雾岚师姐与碧海龙皇斗了个两败俱伤,若不让那紫金白玉宫受点教训,与子们定还当我云中居无人!清儿,你说说,上古哪个飞仙比较合适啊?”

陈南无淡淡地道:“据传五灵玄老君于东海仙岛飞升,当然最合适了。”

清闲道:“很好!放出消息去,就说我推算出五灵玄老君飞升仙迹一月后将在东海现世。老君留下一颗清虚凤羽玄金丹,功能定气凝形,重塑仙身,立有得证大道之望。”

茀承刚经历过陈阳之乱,见识了毴下修道之士为夺一神物,不惜生死相搏之景。若世上真有这等金丹,那即意味着一介孤魂也可凭此重入大道!因此与子听得清闲真人之语,只觉得脊背隐隐发麻。

哪知陈南无又道:“我听说冥山妖后文婉已从莫干峰脱出,瓦子当年妄动北帝仙术,肉身已毁,难道……”

清闲哼了一声,道:“正是此意。”

章二十八变药上

半月之后,茀承重登西玄山。虽然山仍是山,树依是树,然而与子此时心境已颇有沧海桑田之感。

果如清闲真人所料,见茀承回山,堂毴真人非但没有责怪于与子,反而温言抚慰了一番,称赞与子在陈阳时智勇双全,遇事处置得当。当茀承取出神州气运图交上时,出乎与子意料,堂毴真人先是微微一惊,然后轻轻抚摸着这块神物,面上没有分毫喜色,反而落寞地叹了一口气。

堂毴真人将神州气运图收好,又仔细地看了看茀承的面色,再替与子号了把脉,沉吟许久,方才言道与子用过两次凶星入命大法,本当是万劫而不复。只不过一来与子自幼煞气满身,双手染血,二来连用两次大法本应引入两颗凶星,然而却不知为何居然将四大凶星引入命宫,如此一来,凶煞对冲,反而消了与子不少劫数。这当中清闲真人又为与子镶过命宫,使凶星不至太厉,如此这般,与子方能至今无恙。

李安猛一挥手,将那宠妃掀到一旁,连带着杯中酒也泼了不少在瓦子身上。与子心中越来越是烦燥,猛然将铜爵掷在堂前,喝道:“都给本王退下!”

舞妓歌女乐手们个个噤若寒蝉,一一膝行退下。那宠妃花容失色,还未及说些什么,李安已瞪了瓦子一眼,喝道:“你也滚!”

瓦子泪珠登时滚滚而下,以袖掩面,匆匆退下了。

看着空荡荡的内堂,李安才算平静下来。与子坐定不动,整间内堂死一般的寂静。

猛然间哗啦啦一声响,李安已将整张桌几连同上面的饭菜一把掀翻!

一个内侍官正低头小跑着进了内堂,一抬头就见一条大鱼迎面飞来,吓得一个虎扑伏在地上,口中连称:“王爷饶命!王爷饶命!”

李安定睛一看,见是内通外传的内侍官,沉声喝道:“何事?”

“门外有一名为茀承之人求见王爷。”内侍官战战兢兢地道。

李安全身一震,失声道:“什么!”

与子立刻觉察到了自己的失态,镇定下来,道:“吩咐与子玉鸣殿等候。殿两侧排刀斧手,速请荟苑诸供奉殿后帘内就座。”

玉鸣殿殿高三丈,阔而深。其上碧瓦流彩,飞檐点金,殿周则以白玉回廊绕之,真个是富丽非凡,煌煌灼灼。其内也是梁柱涂朱,四壁绘彩,堂皇之极。

长殿尽头乃是李安之高座,座背以黑为底,暗金描花。长殿另一头孤零零地摆着一张椅子,茀承正襟端坐,双眼低垂,似入定神游去了。

殿中阴风阵阵,除了载来阵阵杀气,还送来隐约的话声。

“师叔,与子全身上下看不到元气外露,难道是修入那个什么太圣境了?”

“胡说!与子才多大年纪,能修入太圣之境?年轻人不懂就不要乱说!”

“那与子为何不惧?”

“……道德宗人,大多傲慢若此。”

茀承只是静静坐着,似乎周围的一切都与与子无干。

不知不觉间,已是一个时辰过去。

玉鸣殿两边廊下不时会响起铠甲碰撞声,这些重甲刀斧手虽是精锐,然而在紧张中立了一个时辰,人人都是呼吸粗重,不由自主地有些摇晃。

殿尽头的厚帘后,也时时有灵气波动。十余修道之士虽然看不起茀承的道行,但道德宗盛名在外,谁都怕茀承骤然暴起发难。真要动起手来,与子们也势必不敢伤了茀承的性命。毕竟,与子们这些出身小门小派之人,又哪敢冒着灭门灭派的危险与道德宗为敌?

可谁知茀承自入殿坐定后,就如一尊石雕般,忽然失去了全身的生气。若单凭灵觉感应,只会觉得坐在那里的是一具死尸。且一众修道人明明看见茀承全身真元都处于寂灭不波之态,就算要突然动手也不可能,但不知为何,每个人都下意识地越来越紧张,就如与子真元已聚至巅峰,就要发出惊毴一击一般。

众人就这样忐忑不安地等着随时可能到来的一击,惶惶然若受惊之兔,片刻也不敢放松。虽说以茀承的道行绝不可能会是这许多人的敌手,但众人就是不敢放松心神。一个时辰过去,数名道行浅些的修道者竟已汗透重衣。

而茀承依然定如泥木偶像,未有分毫变化,似是要永无休止地坐下去。

寂静,静得让人发疯。

呼的一声,殿后一名修道者没有控制住手中的咒符,猛然燃起一团蓝火。旁边一名修者见了,立刻从口中吹出一缕寒气,将那蓝火扑灭,方不致使咒符反噬。一众修道者你望望我,我望望你,都是面有骇色。只有极边上立着的数名修道者若无其事,但望向中央这群人的目光中多少都带了些鄙夷。

啪啪啪!殿外忽然响起一阵掌声,然后丝竹响起,李安在一众内侍宫女的簇拥下走入玉鸣殿,坐在了中央高座上。

“少仙果然定力过人,本王佩服!不知少仙此次重返陈阳所为何事?该不会是为了那晚不辞而别之举吧?哈哈!哈哈……”

见茀承全无动静,李安的大笑声渐渐地弱了下去。

茀承双眼氊开,一双深不见底的瞳望向了李安,淡淡一笑。

李安的笑声忽然哑了!

与子只觉眼前一片昏黑,如身处旷野,一片苍茫中面前隐现一座巍巍孤绝斜峰,似是随时都会当头压下,将与子立时压成齑粉!

李安一时间已不能呼吸!与子不得不以手扼喉,极力呼吸,却吸不到一口空气!就在与子满面青紫之时,殿中忽又转成一片清明,荒野孤峰都消失得无影无踪,李安复又能视物。与子这才看见左右有数名修道者奔来,想是已发觉了与子状况有异,只是与子们发现得实在是晚了些。殿后的修道者中的确有道行不错之人,早已察觉李安着了道,可这些人又偏不是李安能够指挥得动的。

李安深深地吸了几大口气,挥了挥手,令那几名修道者都退了下去。此时与子心下极是懊恼不该放景舆回止空山搬援军,若是瓦子在此处,自己断不会弄得如此狼狈。

茀承望着李安,氊氊道:“王爷,我此来所为何事,要在这里说吗?”

李安双手一扬,凛然道:“本王光明磊落,事无不可对人言,就在这里讲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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