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走出生死的人(1 / 2)

一片广阔无垠地大地之上,山丘成片,乱石遍地。一轮圆日,横跨中天。连绵冷风卷落着尘沙,弥散在昏黄天地间。

只见一个老人正手撑着木棍,身背着背包,艰难地行走其间。此人正是回程的老王,只是他身边却已不见了狗子的影子。

一瘸一拐地走了一阵之后,老王双手柱着木棍,大口大口的喘息起来。休息了一会儿之后,他抬头望了眼天空中太阳的位置,又小心地展开从怀里拿出的那张草图,对比推算了片刻后,又小心地叠好收进了怀里。长长地深呼吸了一口,他才硬着头皮一瘸一拐地继续上路。

这场回程之路,他已经走了八天了,这远远超出了他的预料。他本以为最快四天最慢六天,应该就能看到那道生命线。可现在已经超出了两天,却还是没有看到那希望之地。

这一路行来,他都是靠着草图路线的指引和狗子的领路。虽然前半程走的艰辛,除了那条尾随的狼以外,一切都还算是顺利。可就在前天,那条尾随狼消失了,他也因此睡了一个安稳觉。可昨天早上醒来后,他就发现狗子跑了。

那只天杀的狗,咬开了他系在手腕上的狗绳,又给他的帐篷开了个洞,趁着夜色跑了。这一路上对狗子他是好吃好喝的供着,亏了自己都没短了它的口粮,甚至还想着等出去了后就收养了它,给它一个家。可谁想一个疏忽,狗子就给他来了个背刺。

他在原地等了大半个上午,连狗毛都没等到一根,也终于确定了这死狗是真的跑了,他也不得不一个人上路。后来刚上路没走多远,他就发现了那条狗绳。这死狗不仅挣脱掉了狗绳,还跑在了他前面。这养不熟的白眼狼是真的认得路,也真的把他给落下了。

没有了狗子的领路,老王只能靠着草图的指引行进。可这天大地大,方向极难准确把握,走错一点就可能一步错步步错,迷失方向。而为了不走错方向,每走一段路他就不得不停下来对比太阳的位置和草图的路线。然而现在他能确定的是,他是在向东走,却并不确定是不是还在草图路线上。

此时的风沙很大,老王走的也异常艰辛,又累又饿又渴又疼,可他却不敢停下来休息。这条路不知道还有多长,他也不确定自己是否走在正确的路上。他能坚持到现在,靠的是心里的那口气在硬撑着。他怕停下来休息的次数多了,会漏了那口气。

所以白天他只会在进食的时候休息一会儿,其它的时候无论是再累再疼再饿再渴,他也咬牙硬撑着前行。他没有男子的那份坚韧和坦然,却也有他自己独一份的狠劲儿。

第九天,老王还是没有看到那条生命线。

第十天,还是没有。可食物已经快没了,而饮水已经无了。

老王此时意识到了他应该是走错了路,可哪儿错了?错的有多大?又错到哪儿了?他也不清楚,可现在除了继续往前走,他也没有别的选择。

眯眼抬头望了会儿天空,老王掏出怀里的草图看了看后,随手一甩扔到了一边。既然路已经走错,那这草图留着就很鸡肋,不看总觉得缺点儿什么,再看又可能越走越错,还不如索性扔掉,不惦记了。

若是搁在以往,老王此刻应该在口吐芬芳,而此时他却只是柱着木棍稍稍停留后,便又继续上路了。相比之前,他沉默了很多,也越来越沉默。口嗨固然很爽,可解决不了任何问题,还会扰乱他的情绪,浪费他的体力,不如继续走自己的路。

第十一天,还是没看到生命线,食物没了,水再循环后,除了味儿有点怪,勉强够支撑。

第十二天,还是没有,老王一天没吃过东西,循环水也快断流了。

第十三天,饿的头晕眼花的老王,正耷拉着脑袋,摇摇晃晃缓缓前进。他的意识混沌,双眼模糊,耳边翁鸣不止。一头花白乱发粘满尘沙,脸皮黝黑干燥,嘴唇紫黑干裂。腹中饥火灼心,全身酸疼无力。这一路,他坚持了下来,可似乎也快坚持到底了。

突然耳中似乎听到了一连串汽车的喇叭声,他甩了甩头,缓缓抬头向前方望去。那一刻,他愣住了,用力摇了摇头眨了眨眼后,他看到了,终于看到了,那道生命线。

老王咧开嘴想大笑,可早已干哑的嗓子,只发出几声嘶哑的咯咯声,喉咙便是一阵火辣辣的疼痛。他急喘了几口干气,把他的肺撕扯的青痛。然而他的心里却乐开了花,这种绝处缝生的喜悦,瞬间给他的身体注入了一股不可名状的力量。

他开始迈步向前边走去,越走越快,越快越走,他开始小跑了起来,越跑越快,越快越跑。那根陪伴了他一路的木棍被他随手扔到了一旁,那双血迹般般的山寨布鞋松了散了掉了。他光着双脚,丝毫没感觉到双脚被碎石刺破的疼痛。在他的眼里,只有那条国道,那条生命线。

国道越来越近,生命线近在眼前,老王嘴都笑裂了。

“啪”,老王脚下一滑,以脸着地,摔了个狗啃死。好在这里已经草地,倒是没受什么伤,只是磕断了一颗门牙,脸刹时磨破了脸皮。

吞下混着血水的牙齿,这口口水可不能浪费了。他用力想爬起来继续前进,可身上却怎么都使不出劲儿来。然而目的地近在咫尺,他就是爬也爬过去。

手脚并用,老王一点儿一点儿地向前爬去。他的手指甲里挤满了泥土,脚底板上也是皮开肉烂,鲜血粘着尘土,黑里泛着红。

爬着爬着他越爬越慢,爬动变成了挪动,却也在一点儿一点儿的接近着生命线。

老王的意识越来越模糊,力气越来越小,速度也越来越慢,可目的地也越来越近。

他终于如愿以偿地爬到了国道线上,然后他就晕了过去。他这把老骨头,终究是坚持到了底。

此时已是中午,国道线上偶尔会有车路过,可大都没有停下来,可能是没看到,可能是不想多管闲事,也可能是怕被论讹上,亦或者是其它的原因。即使是有车停下来,也只是简单查看了一下后,就勿勿离去。总而言之,老王以为的得救还并没有真正的得救。

傍晚时分,老王悠悠醒来,茫然了片刻后,他才反应了过来,咧嘴无声一笑,刚想起身却突然一声痛呼坐倒在地,他这伤痕累累的脚底板可没办法让他站起来。

西下的残阳,天空漂浮地朵朵霞云,蜿蜒绵长的国道,这一片天高地阔的景色,竟会是如此地美好。

这一场为时半个多月的无人区之行,让他心里充满了无限地感概。开始只想多忽悠点打赏,后来被逼去弄干货,再后来迷了方向遭遇险境,被那奇男子所救,还有这趟漫长的回程之路。

每一件事他都记得很清楚,忽悠老铁的那些套话,进无人区的莽撞决定,经历险境时的恐惧,对那男子的感激敬佩,回程之路上的坚持,还有那只天杀的死狗。

老王感觉这十几天的经历,虽然单调的可怕,却比他前半生更精彩,心灵仿佛得到了洗礼,精神也得到了升华。

可突然他好像想起了什么,左张右望了一阵后,才不得不确定一个事实,他的背包没了。不知是哪个狗日的在他昏迷的那段时间里,拿走了他的背包。这个天杀的真是一点脸都不要了,连老乞丐的东西都拿。

老王抓着头发蹲了下来,一脸的欲哭无泪。他这是刚出虎穴,就入狼窝了吗?他全副家当大多在那背包里,这一下被偷了家,流浪汉彻底变成了乞丐,一无所有了。况且他这次的所有收获,全都在那手机里,如今手机没了,他拍的那些视频就没了。他这一趟苦,岂不白吃了。

更可恶的是,现在已快入夜,他的帐篷睡袋,也随着背包一起消失了。要是不能搭上辆便车回到玉门,今晚他就得交代在这里。他已经近三天没吃过东西,也没怎么喝过水,现在还没法御寒了,又冷又饿不得活活冻死。

这人,咋就这么坏呢?老王是真的想骂娘,可却怎么也开不了口。嗓子疼,胃疼,心疼,全身都疼。从地狱到了天堂,又从天堂跌到地狱,他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夜幕降临,大地被黑暗笼罩,老王蜷缩路旁,浑身颤抖个不停。这夜太冷,风又大,他虽然衣服厚实,可没吃没喝又光着双脚,真遭不住这冷。

他已经等了许久,可还没见到一辆车路过。这条国道晚上本就车少,他也不知道今晚他的运气是好是坏。可都坚持到了这里,无论好坏,只要有车,无论是哪个方向,他都要去拦。能活着,就要拼命的去活着,这是生命的本能。

不知过了多久,有灯光在黑暗中从东边过来,老王忍着疼痛,一瘸一拐的走到路中间,张开双臂挥舞。他想喊可惜实力不允许,然后车就从他身旁飞驰而过。

一阵狂风卷过,把老王拉倒在地。看着远去的尾灯,他心里很失落却也没任何办法,心里一个声音响起,下次他要站到车前吗?拿命去赌车主会停车?能停下车?

艰难拐回路旁,老王又蜷缩了起来,等待起下一次的机会。

第二次,老王很拼命也很幸运地拦停了辆小轿车,可他刚一瘸一拐让开了准备车道准备向司机求助,司机一脚油门直接就跑了,他甚至连司机男女都没看清。

老王连忙挥着手一瘸一拐的追去,可车很快就消失在了黑夜中。

第二次,又失败了。

第三次,老王差点被撞了,司机躲开后大骂了句找死啊,就一路离开了。

第四次,一辆大货车直冲而过,老王小心肝都快吓出来了,要不是他发现是大货车反应够快躲开了,现在怕是被撞碎了。

第五次,还是一辆大货车,老王只敢站在路边挥手,没敢再去路中间拦了,就大货车那惯性,即使它想停都不定刹得住车。

大货车冲过去了,老王只是有些许失落,失败了太多次他已经有点麻了。

人和人是不同的,在无人区他遇险时,是狗子发现了他,通知了那男子,那男子冒着大雨救了他回去,帮他擦干身体,又用那条羊毛毯裹紧了他,而那男子却只是披了条旧毯子枯坐了一夜。在那个如此恶劣的环境下,男子选择了救人,而如今他只是想搭个便车,却是如此的艰难。

他本想着到了国道线,遇到人就得救了。所以他一直坚持坚持再坚持,即使是最后饿着肚子喝干了循环水也硬撑了下来。可刚醒来现实就直接给了他个大嘴巴子,背包被顺了,现在现实又给了个他大逼斗。

一连几次拦车,或被无视,或被谩骂,其中有两次,差点就直接报销。此刻他突然感觉,这国道线比起那无人区,似乎也安全不了多少。那无人区的危险来自于自然,他坚持撑了过来,这国道线上的危险来自于人心,一个不注意就嘎了。

当然他也只是这么想想,毕竟心再凉也凉不过这冷夜寒风。若是以前即使是实力不允许,心里也早就感谢了他们八辈祖宗。可现在他也只是略微感慨一下,然后就继续等下一辆车下一个机会。

不管那些车主是没看到,还是不想多管闲事,或是漠视他的生命,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还没上车。无人区之行让他明白了一个道理,人不能轻易被外界环境影响,心里要有希望,行动要能坚持,才能走的久走的远。

老王坐在冰冷的道路边,默默等待着下一辆车,下下一辆车,……。

寒夜幽幽,冷风阵阵,一只哈士奇沿着道路线,在黑暗中东行而来。它的身旁还跟着一条狼,一狗一狼时而打闹追逐,时而相互蹭头,样子十分亲密。

这只狗正是扔下老王跑路的狗子,而那只狼则是那条尾随狼。和老王所想的一样,狗子几天前就带着狼回到了这条国道线,这几天它们也一直在这段国道线上徘徊。

它抛下老王后,曾经还试图去寻找主人,只是主人的踪迹没找到,倒是遇到这条尾随狼。也不知它使了什么功夫,忽悠了这只狼跟了它,一路回到了国道线上,靠着讨食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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