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治病（1 / 2）
次日未时，江府。
江权请的大夫一大清早就来了，江流城的十几位名医一起给程进会诊。
天还没亮，他们就围着程进一通折腾，把脉，询问，看看他的舌头，敲敲他的胸腔，研磨药粉让他尝尝，画符施咒测试他的反应，从天刚蒙蒙亮一直忙到下午，圆慧则盘腿坐在一旁的蒲团上，默默念经念经祈福。江权有事没来，派了个叫李奇的副手，带着一众仆人前来帮忙。
程进全程配合，除了繁琐了点，倒也不是很累，只是他打心底里觉得这又是次无用功。
到了未时，日头已经过了最毒辣的时候，名医在房里进进出出，时不时几个人凑在一起低声讨论，他们已经大半个时辰没有围绕着程进转，却吞吞吐吐半天拿不出个结论，这无疑是宣告程进的死讯。
圆慧缓缓起身，走到大夫中间，双手合十鞠了一躬，“阿弥陀佛，小徒让各位费心了。不知他的身体到底如何。”
大夫们左右相互看了看，最后年纪最大最德高望重的老者向圆慧回了一礼，他颤颤巍巍地走上前来，“圆慧大师有礼了，老儿姓文，单名一个群字，是江流城回春堂的大夫，今日我与诸位同仁仔细讨论，高足的身体状况的确是我们前所未见，我们都认为，他先天不足，按理说是没办法活到现在这个年纪的，却不知怎么被强行续命。”
“什么意思？”不知不觉间，程进也走到了旁边，他知道自己身体弱，可能随时有生命危险，可这什么强行续命什么的他是真的没听懂。
“小师傅，刚出生时的事，真的你父母没与你讲过吗？”文群大夫刚刚问诊的时候已经问过了这个问题，程进还是摇摇头，表示的确没有印象。
“大师，我们推测，小师傅幼年可能生过一场大病，或是有什么很严重的伤害，但是万幸得高人相助，他虽没办法治好小师傅，但不知他用了什么办法，将小师傅剩下的性命抻长了十倍。”文大夫说着，掏出一段食指粗细，大拇指那么长的泥巴，“假如说我手上这段泥巴象征着正常人性命的长短，”他说着揪五分之一段泥巴，“那这可能就是小师傅受创之后的寿命，大概只有常人的五分之一，”接着他把泥巴在掌中不断揉搓，泥巴变得越来越细，越来越长，“那高人就像这样，把小师傅原有的寿命抻长，代价就是小师傅身体柔弱，一直处在生死之间，命悬一线。”
“阿弥陀佛。”圆慧听明白了，心中顿感悲凉，这些年的相处他与程进的感情早已胜似父子，孩子这种情况他如何能不痛心。
程进倒是无所谓，相反十分开心，“那就是说我没事啦，反正我这个样子已经习惯了。”
文大夫叹了一口气，“小师傅，当初救你那位高人的确本领高强，但他似乎只考虑了为你续命，却……”他停住了话头，圆慧和程进同时心中一紧。
“文大夫，但说无妨。”圆慧轻轻地说道。
“哎，我也不知道他用的是什么逆天改命的法门，但如果按照现在的情况下去，小师傅在几年后，身体就会逐渐萎缩，手脚失灵，渐渐地会再不能动弹……”文大夫的声音越来越低沉。
听了文大夫的话，程进感觉自己像是怀抱着一块大石头掉入水中，渐渐无法呼吸。
“阿弥陀佛。”圆慧闭上了脸，他从来平淡如水的神态里难得的出现一丝痛苦。
“圆慧大师，如果你现在去找小师傅的亲生父母，弄清楚高人续命的法门，也许我们还可以找机会弥补。”文大夫察觉到情形不对，赶紧补充道，“我先给小师傅开两副补气血的药，老儿的诊所就开在汉水渡口旁，若是有了任何进展，随时恭候大师和小师傅来访。”
“谢过方大夫。”圆慧轻轻点头，转身回去收拾行李。
“圆慧大师，圆慧大师。”门外，江权的副手李奇看见圆慧准备离开，赶忙冲了进来，“大师，明日江府，龙王，武当，三方要对敖齐被杀一案展开公审，这关键时节，您可不能走呀。”
“李施主，圆慧谢过你们的帮助，可无论武当还是两江龙王，都不会买我一个老猴子的面子，我只是给各方提供一个台阶，这江流城的事，老夫帮不上忙，就此别过吧。”圆慧淡淡地说道。
“圆慧大师，程进小师傅的病，情况复杂，您是出家人，身无余财，如今这世道，看病吃药哪样不花钱，只请您再在江府待一天，我去禀告江管家，今后小师傅看病的所有花费，都由江府承包了。我现在就安排车马。明日会审一结束，就送二位回小师傅的老家。”李奇的话言辞恳切，不由得圆慧不考虑。
“阿弥陀佛。”圆慧道了一声佛号，停下了收拾行李的手。
“你们，去通知马房备四匹好马，两个车夫，和一架上好的马车，明日随时准备启程。”李奇看说动了圆慧赶紧像手下吩咐道。
猴僧圆慧号称“千目菩萨”，原是蜀山上的一只金丝猴，因感月华而得道，四百年前得道成妖，在人间游历百年后遁入空门，本以为世事再无挂碍，却未曾想与程进牵扯日深，看破红尘，看破红尘，哪有说的那么简单，圆慧无奈地摇摇头，这段因果，是劫数还是宿命，贫僧都坦然对之，唯愿佛祖保佑进儿逢凶化吉，他心中默默祈祷道。
大夫们逐渐离去，太阳也降了下去，用过了晚饭，程进和师傅说想独自出去散散步。
江府很大，处处雕梁画栋，走不多远就是一处池塘，程进围着池塘一圈一圈地转，他心里沉甸甸地感觉有一个绳套在自己的脖子上越勒越紧。
每年我的身体都会逐渐的失能，直到再也动不了，成为一个只能瘫在床上的废人，程进看着水面，想着大夫为自己下的判决，只觉得跳进湖里淹死，越来越成了一处充满诱惑力的选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