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横扫（1 / 2）

“不是。”年轻人摇摇头，道：“第一枪是老刘头放的，第二枪，是我打的。”

朱里漫眉头轻轻挑了一下，他十分敏锐地注意到此人对自己开的那枪用了一个‘打’字。

放枪，一枪放出来不一定能击中目标，更多的还是一种威慑，但打枪可就有些不一样了，不击中人，怎么能叫打呢？

“你对自己枪法还挺有自信的哈？”朱里漫依旧不动声色。

年轻人苦笑一声：“我经常打些海鸟...可是这又有什么用，双拳难敌四腿。”

“听你的意思，是对我们人多打人少不服气咯？”朱里漫冷笑一声，从乱七八糟的地上找到了那杆土枪，又返回来把年轻人的绳索解开。

他把枪塞到了年轻人手上，一字一句道：“那就来一次决斗吧！你赢，就可以走，怎么样？”

朱里漫这时候来了玩心，看见年轻人怔怔地不停点头，心中发笑，他退到了十步之外，但什么也不做，就这样看着那年轻人慌张地洗膛，装药，再掏出黑铁子弹。

朱里漫心如止水，好像决斗的另一方不是自己一样，如果旁边有观众，说不定都比他激动很多。

而另一边呢，可能是太慌张的缘故，年轻人手中的黑铁弹丸没有拿稳，散落在了地上，此时的他管不了那么多了，只要他能开枪，就是活，而开不出这一枪——必死无疑！

他爬在地上，从一块块碎肉残肢中翻找出了几枚弹丸，就在他准备把这些弹丸放入土枪的时候，有什么东西已经顶在了自己的天灵盖上。

年轻人好像被凝固住一般，只有眼睛竭尽全力往上抬...

他看见了一个让他绝望的东西，那是一支装饰华丽的燧发手枪。

面前之人只需要轻轻扣下扳机，他的脑袋就会像烟花一样炸开。

...输了。

年轻人脸色苍白，心如死灰，但他仍然擒着一颗不甘的心。

可不甘又能怎样呢？地主可以用尽各种手段夺走他家的田产，还可以将他母亲送入宅门深处，也能将他锁在幽暗的柴房，将他驯化成一条听话的狗。

不甘又能怎样呢？强盗们可以三十来杆枪齐发，五十多只手将他拽下屋顶，还可以在一场美其名曰公平的决斗里，掏出手枪顶在他的脑袋上。

一种名叫无力感的血液被不停地泵进不甘的心脏，让它窒息，让它停止了跳动。

‘啪嗒-’年轻人松开了手，土枪落在了地面上。

看见这一幕，朱里漫真的笑了，他一脚踢开那杆土枪，噙着恶魔一样的微笑说道：“怎么？觉得这不公平是吗？”

年轻人轻轻咬牙，但很快也无声地笑了。

“这世上哪有什么公平，老爷就是老爷，大人就是大人，我...就是一条狗罢了...”

朱里漫收起笑容，他手指一抖...

“我说公平，就是公平！”

‘咔哒-’扳机扣动的声音，但手枪却并没有开火。

年轻人瞳孔巨震，他万万没想到这支手枪根本就没有装药，是空枪！

空枪就敢拿来指着别人脑袋？

什么人呐这是！

“你觉得很奇怪是吧？我是说和你决斗，可没说是用枪决斗啊。”朱里漫收起了燧发手枪，他丝毫不担心年轻人会动手，因为对方已经崩溃了。

“自信心，也可以拿来决斗的，我知道，你对自己的枪法很有自信。”朱里漫翘着双手转过身去，只侧过头来瞥望着对方。

年轻人无比同意，他狠狠咬牙，手指一点点挪向土枪：“...我的确有自信，可以一枪打烂你的脑袋！”

朱里漫冷哼一声，说出了让这年轻人一辈子都无法忘记的一句话。

“哼，我说的自信，是做人的自信！你根本没把自己当个人，只是代替某人握枪的手，瞄准的眼。你就不是一个完整的人，自信心从何谈起？”

这句话就好像无形的子弹贯穿了年轻人的心脏，这一次他是真的认输了。

面对着伏倒在地的年轻人，人文课的朱老师并没有再说什么，而是朝着庭院内部走去。

这样的人在封建帝国里比比皆是，他们主观地物化自己，根本没把自己当成人来看待，成为了一种叫做人的动物，被训化，被圈养。人家让剃发就剃发，让易服就易服，让裹脚就裹脚...

无自信，何以为人？只有人，才配和别人谈公平！

“大人！”

朱里漫听见身后的一声呼号，放慢了脚步。

年轻人带着哭腔追了上来，扑通一下又跪倒在地上。“大人！请让小的跟着您吧！”

朱里漫停下了脚步，转过身来盯着这年轻人，他轻轻叹了口气，唉~上课内容没认真听啊同学。

不过他也知道这些人已经被荼毒得太厉害，不是一时半会能改变的，现在当务之急还是凝聚力量完成光复大明的伟业。

“你叫什么名字？”朱里漫问道。

“陈滔，小的名叫陈滔。”年轻人毕恭毕敬地回答。

朱里漫点点头，从击中盛烨的那一枪开始，他就认定此人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正好想要收归麾下，也就应允了：

“那好，你先跟在我的身侧，跟我来吧。”

他带着陈滔走下山坡，回到了土坡的边上。

这时候盛烨已经彻底凉透了，这个小可爱居然还用最后一口气在地上写下了‘姓朱的害我！’。

朱里漫忍住笑，从地上拾起一杆滑膛枪，抛给了陈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