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盛夏的那一日（1 / 2）
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车已经停了。
“喂！你们仨醒醒！要来不及了！”
史启明满是焦躁褶皱的脸庞逐渐在视野中清晰起来。
大脑逐渐重启。谭天竭力抬起沉重的眼皮，瞟向时间。
12：15。距离开船还有三十五分钟。
“就剩半个小时吃午饭了，别睡啦！”
熟睡的谭夜与裴昕燃也有了动静，挣扎着脱离了睡眠状态。
“呦吼，终于到地方喽——走吧，饿了。”
裴昕燃的精神倒是恢复得挺快，说时迟那时快地打开车门，下车飞速超过大部队，冲向目的地——一家快餐店。
谭天则是拽着还犯迷糊的谭夜，三步一踉跄两步一趔趄地小跑，跟在史启明身后进了店。
火急火燎的一顿午饭。在一通紧赶慢赶的操作后，12：50，“平安”号客船载着已上船的十二人及其他乘客，鸣着拉长音的汽笛出发了。
长巳岛隶属的城市位于半岛之上，是纯粹的海滨城市，因其秀丽清新的风景被公认为旅游胜地。不过长巳岛本身只是半岛以南的群岛里不起眼的其中之一。
预计二十分钟到达。
能干些什么呢？谭天思来想去，但没花多久就决定了。
备注：谢云洁。
按下“视频通话”键的那一刻，谭天四下扫视了一周。乘客们有说有笑，旅游氛围十足。
钟长庚除外，他船还没开时就睡了。
不过我记得钟老师有午睡的习惯吧？也难为他连开三个小时的高速了……希望留在岸上的汽车们安好。
这就是在通话接通前，谭天漫天乱飞按遏不住的思绪。
“儿子，什么事啊！……诶？你这是在哪里啊？海上？船上？”
屏幕里边皱眉凑近边挥手问好的中年女性正是谢云洁。她的话将谭天飘逸的思绪拽回到手机屏幕上。
“对，老师邀请的旅行，去海岛待几天。”
谭天回答完，转头招呼谭夜，“老妈来电话啦！”
坐在座位上的谭夜脸色骤地一沉，低下头犹豫了片刻。
碧蓝色的海面与天蓝色的苍穹清澄净澈，远处黛绿色的山与岛为这单纯而干净的画面作了三两点缀。
这些都是摄像头凝下的一帧帧瞬间，正同步给远方的谢云洁。
“哎呀，漂亮！你俩玩得开心点呀，等你俩回来，请你们吃顿好的当成年礼，想吃什么记得说啊。”
谭夜这时才站起身，像是下了个很大的决定，却又轻飘飘来了一句，“没必要聊这么多吧？”
“嗯？咋会没必要？”谭天轻瞪谭夜一眼。
“呀，儿子来啦！”
右上角的小屏里，谢云洁笑起来特喜庆。
相比之下，刚进入画面的谭夜的表情就极不情愿，特别扭，像是刚吃了厕所里的苍蝇。
“……”谭天余光瞥向谭夜，硬生生挤出一个微笑。
“……妈。”
谭夜嗫嚅着挤出一个字。
从事实角度来看，谭天未成年时代的艰辛与谭夜对外界敏感软弱的性格的确是拜谭声与谢云洁这场失败的婚姻所赐。
“辛苦了，你们俩。从今以后，就是你们俩真真正正属于自己的人生了，一定要……那话怎么讲来着？哦对，活出自己的模样！还有就是，千万别学你爸，知道吧？”
顿了顿，欲言又止，谢云洁的眼睛里闪烁着微光。
“没有陪着你们是我的问题，我是一定要道歉的，对不起……”
盛夏的海风此刻凝重了不止一星半点。
“唉，妈，都过去了。”
片刻沉默后，谭天笑得很释然，转头看向谭夜。谭夜只是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缄默不言。
“话说你这是在哪里啊？乔叔叔呢？”
谭天看着屏幕里的山野背景，自己认为话题转移得挺自然的。
“乔良他警局那边有点事儿，而且今天工作日诶，怎么也陪不了我啊。”
谭天知晓谢云洁的无奈。碍于谢云洁的再婚，虽然她的现任丈夫乔良并没有多介意，但母子三人还是甚少见面。
其实谭天还挺喜欢乔叔叔的。不只是因为他那谐音梗的名字。
“至于我……我来这边扫墓。你忘啦，之前跟你说过的吧，今天是——”
谢云洁说到一半时，汽笛“嘟”地拉了个长音，轰鸣了好几秒。谭天无可奈何，只听见谢云洁隐约说的是“你林阿姨的忌日”。
林阿姨？
谭天倒是知道老妈有这么个朋友，同为化学老师，还是同一个高中化学老师的学生，不过不是同一届。两人关系很好，但那人六年前，也就是2019年去世了。
名字的话，因为不是很关心，就忘了。不过……那个阿姨姓林吗？
汽笛声刚结束，谢云洁就开了口，“要到了吧？我就不扫兴了，先挂了哈。”
“啊，哦……好吧。拜拜。”
谭天还想说点什么，犹豫再三还是把话咽了回去。
视频通话就这么简短地结束了。
“唉，咋不说话啊。”
谭天以有些责怪的语气问谭夜。
“……我没打算原谅她。”
谭夜还是轻飘飘地将话语吐出，然后便转身回到座位上去了。
“……唉。”
谭天无奈，也只能一声长叹。将头伸到窗外，向前进方向眺望透透气的过程中，谭天看到了长巳岛清晰可见的森绿轮廓。
13：10。“平安”号抵达长巳岛。
慢慢悠悠走了大概十分钟，一行人来到一栋二层建筑的门口，上面的牌匾写着“玉凌民宿”四个字。
一个五十岁左右的中年男子站在门口，有些出神地盯着门口附近的洗手池。估计是听到了脚步声与说话声，他将目光从洗手池那一排水龙头上面挪到了客人们身上。
多半是民宿老板，接到钟老师电话出来接客的。谭天回想起临下船前钟长庚拨通电话的场景。二人聊得挺好，看得出之前的沟通很融洽。
“是钟先生吧？十二人预约？”
中年男子瞥了眼手机，脸上的笑意丝毫未减。
“对的。那您就是这儿的老板吧？”
“是，我叫宿谦。称呼就别客气了。”话音刚落，宿谦便回头朝门里喊，“小贺！小许！把客人带到房间去！”
钟长庚一边附和着“行，好啊”，一边将注意力转向门内。
“来了来了！”
一声清脆又元气的应答领先它的主人一秒，刺穿门帘飞速冲了出来。
是一位年轻女孩，从门内闯出来接待客人的。
“呃，两位男士请随我上二楼，祝你们入住愉快！”
谭天瞥见她胸前的工牌上写着“贺祈雅”三个字。
被点到的钟长庚和史启明看到贺祈雅的那一刻猛地一愣，“啊……哦，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