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败犬（1 / 2）

除夕。

旧厂街的小超市循环播放着好运来，街坊邻居挂着笑意互相道着过年好之类的吉祥话，孩子们挤在桂花巷的青石板上堆雪人。

周孟弈杵着下巴，注意力放在了扎着辫子的红棉袄小女孩身上，她负责将同伴运来的雪堆在一起，捏出了一只哆啦A梦。

不过小女孩还没玩尽兴就听见了妈妈的呼唤，盘着发髻的中年女人拎着大包小包的年货，站在巷子口等女儿回家吃年夜饭。

咖啡屋里的周孟弈露出了羡慕的神色，明明他和小女孩的母亲是同一个人，但他却从未见过那样温柔的妈妈。

在他的记忆中，母亲的声音总是很尖锐，想要刺穿一切，父亲没有什么耐心且易怒暴躁，总是想要砸坏所有东西。

周孟弈的父母经历日日夜夜无数次争吵后终于在他四岁那年领悟了‘错误的婚姻是一切苦难的源头’，麻利地离了婚。

没几年后，两人都走出了人生低谷，前后脚组成了新的家庭。

周孟弈今早猫在公园角落里看着暴躁老爹教他的新儿子玩滑板，即使那个男孩笨得摔了一早上还没掌握窍门也没见他发火。

现在，母亲像所有大团圆结局的女主一样，黄昏时候挂着温柔的笑接上女儿回家，温馨幸福。

看起来，他们都甩掉过去变成了美好的人。

周孟弈耗费一整天的时间从城北到城南，藏在角落里窥视父母的生活也不想干什么，就是想找个人说上几句话、道个别。

但是见到这些幸福碎片后，他又觉得自己不该打扰爸妈的宁静美好。

“妈妈，我想喝热热的牛奶！”

“好好，你手冰不冰？”

曾经无比思念的声音传到了周孟弈耳中，妈妈带着她的女儿进了这间咖啡屋。

周孟弈没有回头，静静地坐在位置上。

“不冰不冰，堆雪人可好玩了！”

女孩兴致冲冲和妈妈讲述着自己的快乐，她的妈妈没有玩着手机敷衍孩子，句句答得认真。

“抱歉，热牛奶的机器出了点问题，得麻烦您等一等！”

“没事。”

女人打量着咖啡屋里不多的桌子，发现了周孟弈面前的空位置。

“您好，这里有人吗？”

这是什么八点档的狗血剧情？周孟弈一句话没说，起身离开。

“哎...孟弈？！”

孟杨认出了自己的儿子，这样的距离，无法假装没看见。

周孟弈没有停下脚步，反而加速离开了咖啡屋。

孟杨连忙追了出去，“孟弈，你等一下，我是妈妈啊！”

周孟弈无奈停了下来，他不想满大街的人看着自己逃掉，那样会让自己像一条败犬。

“孟女士，抱歉，我没认出你来。”

孟杨有些手足无措，干巴巴说道：“孟弈...你长高了。”

“你变年轻了。”周孟弈偏过头，打量了一眼玻璃墙那边好奇看着自己的女孩，“女儿也很可爱。”

“要不要喝点东西？”孟杨提议。

“不打扰了。”

周孟弈望着神色难堪的母亲，猜她现在肯定很后悔追出来。

“你来找妈妈有什么事吗？”

“没事，除夕快乐，再见。”

周孟弈不想再多说什么转身欲走，但孟杨一把拉住了他：“孟弈，你是不是想和妈妈吃年夜饭？”

“……”

“儿子，抱歉。你刘叔叔的母亲很介意我是二婚，今天妈妈没法带你吃年夜饭，明年我再和你一起过年好不好？”

周孟弈确信自己是个傻逼，明明马上就要死了，竟然还像七岁小孩一样渴望爸爸妈妈是爱自己的。

“孟女士，您放心。您现在夫妻和睦，事业有成，女儿可爱，我怎么会忍心破坏您的幸福？”

语调阴阳怪气，周孟弈面对爸妈时永远乖巧懂事话不多，从来没有过今天这样‘大逆不道’的态度。

“孟弈，妈妈只是...”孟杨一时语塞，她没想到周孟弈会这么说。

“够了，我没想要你怎么样！”

周孟弈还能说什么呢？

他难不成跑去和他爹周宏峰说，‘别理你那个笨蛋新儿子了，你知道现在我的滑板技术有职业级水准吗？’

还是和面前的孟杨说，‘堆雪人算什么？我现在能编程，还拿到了全国中学生程序设计竞赛的一等奖！’

周孟弈知道说这些没有用，他们不爱自己，即使自己有满分的数学试卷。

情绪翻涌，少年偏过头盯着巷子里的雪人版哆啦A梦，呢喃低语：“既然你们都不想要我，当初为什么要生我？”

女人松开了手，儿子破碎的眼神让她心底难得涌上了愧疚。

“孟弈，对不起。那时候妈妈太小了，很多事不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