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44(1 / 2)

  “嗯。”

  “当时是我妈妈在开车,他坐在副驾。她们因为什么事情争吵——我不记得了,总之,男人开始动手。”

  “我忘了他从什么时候开始变得这么易怒了,一句不顺,拳头先提起来。在家里也是这样,在外面也是这样,从来都莫名其妙。或许当时……对他而言,也不过一次寻常的泄愤。”

  “副驾本就是最危险的位置。妈妈在公路上行驶,男人用拳头砸她的肩膀,胳膊和脸。”

  “所以车子迎面撞上公路挡板时,连我都不觉得意外。”

  “后来,副驾的男人死了,车窗玻璃扎进妈妈的后脑,造成了听觉和视觉上的损害。我没有受很严重的伤。”

  “葬礼安排在几个月后。”

  “所有人都同情我和妈妈——一个亲眼看着父亲死在面前,一个亲手害死了丈夫,都应该伤心才对吧。”

  “也许这就是死者为大,所以生前的恶行,大家都记不住了呢。”

  “可能‘父亲’和‘丈夫’这两个词,在某些人的心里就是那样沉重伟大,伟大到……可以让他们对他的恶行忽略不计,仍然对他感到尊敬。”

  说到这里,钟情叹了口气。

  她不是一个话多的人,也不喜欢把那些陈年旧事翻出来给谁看。如今絮絮叨叨讲了这么多,她好像也有些迷茫了。

  周佳念伸手,覆住钟情垂在椅上的手背,抬起眼,顺着对方的意思向下说去。“但是,摆脱一个家暴的父亲或丈夫,这分明是一件好事。”

  “……嗯。”

  钟情垂着眼,不知所思。

  周佳念再问:“可是,这和我们的事情有什么关系?”

  钟情捏了捏她的手,轻笑:“小年糕,听我说完呀。”

  “离婚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要准备、要考虑、要抵御的事情都很多。”钟情说,“尤其……我的妈妈和那个男的,也曾是母父一辈都觉得合衬的一对。一提到离婚,姥姥们都来劝和,态度比我妈妈还坚决坚定。在小地方,家暴的取证又真的很难。”

  “男人打完人又道歉,反反复复。”

  “男人发怒时,妈妈抱着我,护着我,不停地和我说‘对不起、对不起’。”

  “她说,婚姻是她的事情,丈夫是她选择的。什么事情都不了解,草率又匆忙地结婚了,生育了,所以‘对不起’。没能让我有一个好爸爸,所以‘对不起’。没能让我有一个健康的家庭,所以‘对不起’。没有让我拥有一个正常的童年,所以‘对不起’。”

  “离婚的想法不够坚定,拖拖拉拉几年也没做成,所以‘对不起’。”

  “让我也与她一样沉没、沉默在苦海,所以‘对不起’。”

  “所以……”

  钟情放缓语速,倏尔抬起脸时,面上的悲戚未散。“当一个月前,别墅里,妈妈冲进浴室,看到那个男人欺负你的时候,她的脑子里想的是什么呢?”

  “她想到了,死去的家暴的丈夫。”

  “想到了那场车祸——”

  钟情伸出手,环住周佳念的肩膀,轻轻抱着她,“所以,顺其自然吧。保护你,也是我妈妈想做的事情。”

  也是我想做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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