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带着不由分说的果决和强劲的力度,一把将他从几乎溺毙的呛咳感中拽了出来。

却仿佛最终还是呛了些海水。

一股苦涩的味道一波一波涌进他的嘴角。

他条件反射就要拒绝,四肢发软他就用舌尖使劲抵触,将那苦涩的液体吐出去了几分。

耳边忽然传来一个声音。

“喝下去。听话,喝下去就能好了。”

是池笛的声音。

是操练场上那个挺直如竹的身形。是卧房里毫不客气的落手替他上药,惊的他又疼又怕偏还透出一点点窃喜。

他没事。那把匕首,没伤到他。

凌冰松了一口气,绷直的肩背忽然缓缓松弛下来。舌尖一卷,将那苦涩的液体吸了进去。

池笛让他喝的,哪怕是毒药,他也会喝下去。

池笛此刻一手扶着凌冰的身体,看着他即便在昏迷中依然浑身戒备肌肉紧绷的状态。

一手端着温热的药碗,用碗沿撬开他惨白的嘴唇,抵上他的牙关,微微倾斜把药送了进去。

看着他先是抵触的吐出来,手忙脚乱的赶紧拿帕子掖了掖他的唇角。

“喝下去,听话。喝下去就能好了。”

池笛忽然说出了这句话。

惊的自己都一跳。

这是自己小的时候,母亲给自己喂药的时候常说的话。

良药苦口,喝了就好了。

却就在这一句话出口以后,紧绷着靠在自己怀里的倔强的人,忽然浑身一松,软软的耷拉下来。

嘴巴一松,舌尖伸出微微一卷。

把药吸了进去。

池笛看着他喉结滚动,清苦的药香微微散发出来,在干燥起皮的唇上落下几滴痕迹。

莫名心中有点触动。

中了寒毒的凌冰,身体冰凉,软软耷拉在池笛的怀里。贴近的肌肤透过衣衫将那股寒凉传递过来。

池笛心头微微一凛。抬手成掌,缓缓送了些内力进去。

凌冰恍惚中觉得自己如同泡进了温暖的池子。

通体舒畅。那些掩藏在深处的寒冷和细微的疼,恍惚间消散了些。

池笛清晰感受到怀里的人那股子冰寒慢慢的褪去一些。肌肤深处的温度终于缓缓透了出来。

他松了一口气,双手扶住凌冰的肩膀微微一推想要把他安放下来。

谁知凌冰却像不愿意一般。

青筋分明的手指忽然紧紧攥住了他的衣袖。

软软耷拉着的后背甚至往他的胸膛贴了贴。

还蹭了蹭。

像个可怜巴巴的狗崽子一样,汲取那一点点温暖。

池笛心头突的一跳,一股热流嗖的一下窜上了他的脸,一瞬间他觉得自己脸到脖子都烧起来了。

他再也没管,捏住凌冰的肩膀微微用力,把他放在了榻上。随即立刻转身出了御医馆。

正是冬季。户外冷冽的寒风吹过池笛的身体,池笛迎着风阔步向前,任那寒凉猛吹猛吹。才好不容易把脸上的灼热压下去几分。

转身回了自己的居所,心不在焉吃了个饭,他仔细琢磨了一下,还是决定着人把凌冰接回来,放在暗卫所照料。

御医馆总不好一直占着。就近照看比较方便,万一有什么不妥,再去请御医也来得及。

想到这里池笛放下碗筷,立刻传了两个暗卫过来。

仔仔细细嘱咐了一番,叮嘱他们务必要注意防风防寒。

两个暗卫手脚利索,不一会儿就抬着包裹严实的凌冰往暗卫所走去。

池笛在院里练剑,看到两个人匆匆过去,忽然抬手拦住了他们。

“送我这里来吧。我这里宽敞。”

二人面面相觑,只愣了一秒立刻转身把人放进了池笛的厢房。

池笛把凌冰安置好,掖了掖他的被角,在暖炉里添了几块碳,转身虚掩了门离开了。

在院里练了一套剑法,池笛莫名心头觉得不安。收了剑回房间想冲个澡,屋子里踱步两圈,依然觉得心神不定。

想了想,他还是抬步进了隔壁厢房。

一进去往榻上看去,池笛大惊。

走的时候还好好的凌冰此刻却像整个人都丢进了冰窖一般,浑身发抖,隔着几步路,池笛都能听见他牙齿打架咯噔咯噔的声音。

池笛大步流星奔过去,俯身到榻前,才发现他眉稍竟有冰霜,鼻尖冻得通红,原本刚有点血色的嘴唇此刻乌青发紫,哆哆嗦嗦发抖。

应该是服下去的药催了寒毒逼出体内的过程。

池笛立刻搬了两床被子过去把他捂住。转身拧了热毛巾给他仔仔细细擦了一遍又一遍。

没用,寒气源源不断散发出来,迅速在他的眉稍凝成冰渣。

瘦削的身体在三床厚实被子的笼罩下依然不停的发抖。

挣扎的床板都咯咯作响。

池笛蹙紧了眉,犹豫了一会儿,咬了咬牙,抬手把自己的外袍脱了,穿着贴身的里衣,钻进了凌冰的被子里。

修长有力的胳膊环住了他。

凌冰从骨子里渗透出来的冰寒源源不断发散出来,透过单薄的衣衫传到池笛的衣衫,又渗进池笛的肌肤。

还是发抖。

热的太慢。

池笛想了想,还是伸手落了他的衣衫。

随即抬手把自己的里衣解了。

肌肤相贴,刺骨的冰寒与年轻的灼热紧紧贴靠。

池笛刚练完剑,浑身上下都流淌着热血奔腾的年轻气息。

此刻他赤裸上身,将凌冰翻转过来贴面拥在自己的怀里,手掌环绕到他的后背,缓缓送了内力进去。

凌冰恍惚中只觉得自己被压迫在沉重的冰川之下,抬不起头。

浑身冷的发疼。

却在绝望之中,触及一片灼热。

对上一双目光,肃然的,又带着一丝丝嫌弃。

好像是嫌弃自己烦人,还是聒噪?

好温暖。

凌冰禁不住想要更加贴近。

再贴近。

嫌弃吧,嫌弃也没事。

我要这片温暖。

番外一 池笛的命中注定(六)

天际泛起珍珠白,晨曦之光大片倾覆到宫殿乌墨色泽的窗棂之上,被繁复的雕花切割成细细碎碎的金芒,密密匝匝泼洒在凌冰盖着的锦被之上。

凌冰的眼皮沉的睁不开,费劲了力气也只是蜷了蜷手指。

触手便是温暖的感受。那从深层透出的暖意,带着光滑的触感,凹凸的肌理,传递到凌冰的指腹之上。

凌冰忍不住松开了指节,深吸一口气,又摸了一把。

这下他确定了——

是人的皮肤……

脑子和嗅觉先于自己沉重的眼睛活泛了过来。这是——像是池笛的味道!

是池笛,脱了衣衫睡在自己的被窝里!

还抱着自己!

凌冰心头一个激灵,浑身几乎要冷透的血液一瞬间从脚底呼呼呼呼马不停蹄奔忙起来,电光火石之间就冲破了他被冰寒封住的穴道,凌冰只觉得脑袋深处“轰”的一声。

他睁开了眼睛。

僵持着身体没有动,凌冰先转了转眼球,往身侧那一副光裸的身体看过去。

果然是池笛。

这是怎么回事?池笛?脱了衣服,睡在他的被窝里?

发生了什么?

自己不是去皇宫巡夜?然后见到了池笛……在和刺客缠斗?

再然后,刺客举起了匕首……

凌冰忽然就想起来了,自己替池笛挡了一刀。

池笛应该没事。

凌冰大大松了一口气,随即一颗心又紧紧提了起来。

池笛怎么会到了自己的被窝里?难道……以身相许,报答他的……恩情?

凌冰的心头顿时涌上一股又酸涩又庆幸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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