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1 / 2)

我将车从四环拐入花园东路,在牡丹园北停下,黄勇拍拍我的肩膀,开门下车。我启动汽车,在路口左转,摸出手机给王成刚打电话。他告诉我,他们正在进行入户调查,估计马上就结束了。他还说,已经按照我的要求,把停车场的位置图绘出来了。我和他约好第二天不去队里,早上直接在建德花园碰头。

我继续前行,几分钟之后,在建德门桥向北拐。路过遗址公园,我透过反射着光亮的铁门,看向远方黑暗中的深邃。有两天没跑步了,我提醒自己。

当我把自己放置到喷淋的热水下面,我意识到我的心已经被撕开了一个小小的口子,撕开这口子的,是秦莺。我闭上眼睛,感受着水流击打在皮肤上的灼痛,还有热气蒸腾的雾霭。

除了身材和那一头飘逸的长发,她和岚并没有任何相似之处,无论是容貌、神情、气质、品味,还是与人相处的疏离感。但是远远看到秦莺的第一眼,我还是想起了我曾经的女人。

心底的隐痛就像是蛰伏的猛兽,总是在不经意时偷偷地咬上你一口。我举起双手,顺着流下的热水,在脸上使劲地抹了几把。我决定,在雾霭消失前,缝合那小小的伤口。

我手里夹着烟,坐在电脑前。那个企鹅照旧是灰黑的,空间的照片也没有增加。看着照片上那张略显忧郁的笑脸,我发现好像我从来没有真正懂过安。我只是走到她身边,再不肯前行一步。安呢,则保持着一贯的矜持,像是茫然地等待着。她是在等待吗?

哎,淡淡的心伤,难道不也是那蛰伏的猛兽吗?

我站起来,推开窗户,向夜空长长地吐出一串烟圈。在我的前方,就是八达岭高速,平日里从早到晚,都是一片嘈杂,我从未想到过,在这深夜里,它竟是如此静谧与美丽。

高速路的对面,很多高高的黑影,王建鹏的房子就在那黑影的中间。他躲在层层人群背后,远离了马路的喧嚣,但他从来也感受不到这黑夜的美丽吧。

那个早上的困扰,再次萦绕在我的心头。假设那只是一宗普通的抢劫杀人案,凶手为什么会选择王建鹏?究竟是他在不合适的时间出现在不合适的地点(对于凶手而言正好相反),还是凶手早就盯上了他?

假如是前者,在某种程度上讲,王建鹏就是个非常不走运的倒霉蛋。那个时间的确便于作案和潜逃,但凌晨三点多回到地下停车场的几率并不是很大,凶手几乎是在赌运气。更为关键的是,假如目标不是特定的,即便凌晨有很多车回到停车场,在那么大的一个车场里,凶手如何在确保自己安全的前提下,迅速地接近受害人并实施犯罪?

假如是后者,那问题就严重得多。凶手首先相中了王建鹏的车,而且一定是掌握了他的某些生活习惯——比如深夜返家——假如他有这种习惯的话,这需要凶手进行更多的准备。但是最大的问题,凶手是如何知道王建鹏返回的确切时间呢?莫非他们只是无意识地等待?那岂不是太危险?

当然,还有一个我不愿深想下去的可能,凶手的目标是王建鹏,根本就不是那辆车。把车盗走,或许是顺手牵羊,或者是掩人耳目,制造假象。联想凶手对现场的清理,这种可能性当然存在。

但是现在,我宁愿只把它看作一起抢劫杀人案。看到的黑暗越多,越无力去冲破那黑暗的迷雾。

尤其对于王建鹏,或许曾同命相连,或许我们曾惺惺相惜,或许他是我永远无法企及的目标——我不想他的身上沾染上哪怕一丝黑暗的气息。

尽管我知道,那很难。

***

偌大的会所大厅,除了张志,只还有两个我不认识的人。张志见到我,急忙挥手让我过去。

“人都哪儿去了?”我问。

“家访啊,”张志掩饰不住自己的兴奋,指着桌子说,“头儿,你看。”

桌子上铺着一张巨大的绘图纸,那是地下停车场车位图,上面标明了各个出入口、每个摄像头和每部电梯的位置。B206车位被重重地涂满红色,从它开始,有无数条铅笔画出的线和每部电梯连接,其中有十几条线被涂上绿色,一条最短的线被涂上粗粗的红色。以九个摄像头为中心,不同半径的圆重叠在一起。

“这就是你要的图。”张志指着图向我解释着,“我们仔细计算过,能到达B206车位而又不被监控到的线路有十一条,我们标上了绿色,最短的一条就是这条红线。当然,如果人一直贴着墙根走,从很多部电梯出来,都不会被监控到。”

那样太不合常理,没人会冒那样被轻易发现的风险。我点点头,低头端详那张图。

“这条红线通向哪个单元?”我问张志。

“巧了,就是王建鹏住的那个单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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