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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 今日是燕戡回来之后在众人面前的第一次露面。

马车行驶到宫门前, 好些官员已经聚集在朝房等待。

秋日的早晨冷得厉害,文官缩着脖子低声说话。

武官扎堆,呵欠连天。

燕戡悄无声息走进其中, 点了卯, 便待在一旁闭目等候。

想跟他说上几句的, 见燕戡这姿态也就没凑上去。

朝会开始, 官员排队进殿。

等了半晌,本以为照常是太子主持朝会, 但没想到许久不上朝的皇帝居然来了。

文官前头, 老丞相苏孟观用笏板掩了掩下半张脸,困顿地张大嘴打了个呵欠。

燕戡立于武官之首, 目不斜视, 身形高大挺拔, 目光清正。有着全然不同于对面文官呵欠连天,萎靡不振的精神气。

跪拜皇帝,司礼监太监高喊:“有事起奏, 无事退朝!”

嗓门又高又亮, 听得百官一激灵。

话落,就有人慢吞吞地出来,开始说着事儿。

老皇帝没精力, 上朝连龙椅都坐不稳。天子冕旒挡了皇帝的脸,才让他不至于失态。

他边上, 师至枷以国师的身份手持拂尘。一身白衣道氅,鹤骨松姿, 端得是修行之人的不染凡尘模样。

燕戡只看了一眼收回目光。

挺有能耐, 混得比自己都好。

他无聊地垂下眸子,默数着吵架的人数。

底下百官的声音落在皇帝的耳朵里就像蚊子嗡嗡。飞过了就是飞过了, 还吵得他恼。

至于说的是什么,他是半点听不进去。

只好一会儿,听他们说完了。

皇帝憋足了气息,才憋出一句完整不断的话:“任燕戡为禁军统领,明日起,上职。”

言罢,他无力挥手。

一旁的大太监直接高喊退朝。

皇帝倒是走了,徒留百官立在原地。

大殿里死寂弥漫,接着是要掀翻了屋顶的反对声。

像滔滔洪水,轰隆奔于身侧,燕戡听见了夹杂了各式各样的震惊、愤怒、惊恐的“岂有此理”。

可不是,岂有此理。

他一个守边关的将军回来给他当禁军头子。

不守着边关,这皇位还想坐安稳,梦都不敢这么做。

老皇帝真是老糊涂了。

老丞相苏孟观这老大爷背着手,慢悠悠地从燕戡身边走过,抛下一句:“大顺危矣。”

燕戡耳力好,在嘈杂的人声中听得清清楚楚。

他看着小老头笑了一声:“可不是。”

他目光晃过敌视他的路家人,还有畏惧他的文官,想拉拢他的皇子……

燕戡摇头:“不过皇子皇孙还在,丞相小心祸从口出。”

苏孟观:“老朽一把年纪,怕这些。走走?”

燕戡瞧着正要围过来的几个皇子,举步跟上小老头“丞相有事交代?”

“你边关可守好了?”

“暂时应当没事。但难保不出什么意外。”

苏孟观一叹。几个皇子没一个能用,草包生了草包,摆着好好的臣子有不会用。

大顺无人继承,危啊……

师至枷徐徐而来,声如冷玉:“丞相,留步。”

小老头哼声,停下。

看师至枷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

“国师啊,何事?”

燕戡目光在两人身上一晃,笑眯眯道:“那燕某先走一步。”

“走什么,留下。”

“不行,夫郎还等着我回去用饭。”

老丞相没好气道:“走走走!快走。”

现在谁人不知道他将错就错,真认了那个男妻!这倒罢了,偏偏他还张扬得很。

“不知羞耻。”

燕戡管他什么羞耻不羞耻的。转身大步离开,巴不得走快点。

苏孟观看着面前一头白发的男人:“国师有什么事快点说,说完老朽也要回家吃饭。”

“陛下召见。”

“陛下召见为何是国师来?”

“圣意不好揣测,贫道只不过是跑腿而已。”

老丞相甩手:“那便走吧。”

苏孟观跟随师至枷往御书房去。两人并行,老丞相毫不掩饰自己对人的打量。

皇帝昏庸,从登基开始就是如此。

他一个三朝元老,临老了不得不扛起大顺的事情,累得要死要活。

本以为皇子皇孙长大了,能出个能人,谁知又开始在漏得像个筛子一样的大顺争权。

他老了,干不动了。

好在外面有燕戡守着,内里再怎么斗,几个也斗不破天。

只要没有伤及国本,旁的,他也不想管了。

至于面前这祸乱朝纲的道士……

老丞相眯眼。

师至枷看着前方,目不斜视,步态轻缓。“丞相可看出什么了?”

“哼,本相年迈,眼力一年不如一年。狐狸尾巴藏得好,我一个老人家能看得出什么。”

师至枷不理会他的阴阳怪气。

只眼底划过一抹笑,此后一段路两人没有再说话。

御书房。

与上次燕戡来不一样,门中没有炼丹,也没有浓得让人头晕目眩的檀香。

两人步入室内,老皇帝靠在他的龙椅上,双目紧闭。瞧着唇上沾染的水渍,料想刚刚才吃完丹药。

年轻侍从见师至枷带着人来了,立马走到皇帝身边低喊了几声。

苏孟观瞧着这般逾距的行为,袖子一笼,垂目等着。

听得那侍从叫了半晌,皇帝才气喘着睁开眼睛。

“爱卿啊……”他声音又高又急,双手在半空挥舞,似溺水之人想抓住浮木。

“臣在。”

“有、有一事,朕想问……问爱卿。”皇帝瞳孔泛白,好不容易攀住近侍伸过来的手。气喘匀了,但张嘴许久也难说出一句话。

苏孟观面上不变,但心沉了沉:“陛下请讲。”

“老二、老四,谁能撑起……这江山。”

老丞相看了一眼端坐在丹炉面前的人一眼,闭了闭眼睛。

他如何听不出来,皇帝现在已经是日薄西山,命不久矣。

如今开口,是为江山。

苏孟观安慰自己,想他应当是在求仙问道中得了一丝醒悟吧。

皇帝直接掠过太子问两位皇子,想他也明白太子难当大任。

可二皇子跟四皇子……

一个蠢才,一个庸才。就是继承大统了,大顺的命数也难保多久。

这叫他如何说?

皇帝面上看着还行,但身体已经衰败到了极点。他眼睛浑浊,耳朵也有些听不见了。

颤颤巍巍掀开眼皮,却见丞相垂着眼。

他深深地吐出一口气,瞳孔涣散。

“是朕让老师失望了。我子嗣、子嗣不丰,成年的儿子蠢笨,幼子难教。”

“但有一子,有一子,烦请丞相找一找……找找。”

“皇长子,唯有他能……”

苏孟观眼皮子一跳。

心中惊骇。

“皇长子没……”他手指轻颤,郑重道,“臣知晓了。”

他看了一眼那白发青年。

他沉声道:“臣一定会找到皇长子。”

皇帝身子一歪,颤动一下歪倒在椅背,恍惚中低喃:“好,好……域、域……。”

皇帝闭上眼睛,又昏睡了过去。

苏孟观出门,正好遇到了二皇子与四皇子前后走来。两人是龙子龙孙,模样比常人好看几分,但性子多承了皇帝。

贪图享乐,庸碌无为。

若是那个天性聪慧的皇长子还在,这皇位如何能轮到他们。

老丞相一瞬间挺直脊背,行了礼。精神矍铄,大步离开。

既然皇帝让他去找,那此事,定有转机。

二皇子陈阙,四皇子陈照皆是后妃所生。早已经成年,在外开府。

而今老皇帝身子一日不如一日,两人皆是喜欢来皇帝跟前尽孝。

不过门打开,又出来的是那容貌极盛的国师。

他甚至看都不看他们一眼,径直走开。

陈阙咬牙:“这道士,总有一日会……”

陈照:“二哥,先看父皇吧。”

“哼!要你提醒。”

两人在外说话,里面就有人听见。

年轻侍从跑出来,行了礼,低头弓背恭敬道:“陛下已经用完药睡去,两位殿下择日再来吧。”

又是毫不意外的结果。

他们次次来看,却次次挡在门外。

兄弟二人焦急,但又不敢硬闯进去查看老皇帝的情况,只能攥紧了拳头不甘不愿地匆匆离去。

“母妃,根本进不去御书房。”

舒贵妃一身华贵。虽上了年纪,但依旧保养得好。身材丰腴,面上不见皱纹。

她抚摸着跟前新摘的花,拨弄着,缓缓道:“进不去?”

“自然,我都几个月没见父皇了。”

“哼。那道士一来,你父皇对他言听计从,如何还能记得你们这些儿子。”

“贵妃娘娘。”一小太监从宫门外进来。

得了高贵妃眼神示意,立马走到她边上抬手挡住唇边,低语几句。

舒贵妃瞬间捏住手边的鲜花,花瓣入手,碎烂成汁。

“好,好得很!”美目闪过阴狠。

“你下去,继续盯着。”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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