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离职（1 / 2）

“每个历史尖峰时刻，都需要太长的酝酿时间，每桩影响深远的事件，都需要一个发展的过程。”—茨威格《人类群星闪耀时》

周五下午茶过后的办公室里已逐渐安静，没有了此起彼伏的电话铃声和各种叽叽喳喳的讨论声，也没了秘书们或急促或舒缓的高跟鞋声。大家忙完手边的工作都开始摸鱼等下班，期盼着属于自己的时间到来。

向天盏签完最后一份文件，丢下手中的签字笔，端起电脑旁边的茶杯慢条斯理地喝了一口，嗯，茶还未凉透。

并不是什么珍贵好茶，就是最普通的川宁伯爵茶包，向天盏却喝出了金瓜贡茶般的舒坦。

他喜欢这种方便快捷，不耽搁他的工作，而且红茶的醇厚或者清香的佛手柑偶尔能缓解他的焦躁。他并不在乎茶的好坏，这些生活细节全然不重要，他所有的精力都花在工作上，时间管理精确到每一分钟。

没办法，时间不够用，他恨不得一天掰成48小时。

九月下旬的杭州仍有酷暑的尾巴，哪怕已近傍晚，还是有些燥热难耐。窗外已开始有知了的叫声，让人心浮气躁，热辣辣的斜阳无孔不入，向天盏内心却是前所未有的平静。偶尔几缕清风拂过，窗外高大的梧桐树轻快地舞动着，那一桌的夕阳也随之轻轻晃动变得零星斑驳，看着居然有些俏皮。

这样的日常光景，向天盏却是从未感受过。

他瞄了眼屏幕右下角的时间，快下班了。

放下茶杯，拿起桌上文件旁边一个金属材质的戒指，把玩了一会儿，发了一会儿呆，不知想到了什么，打开电脑，调出两周前世界杯小组赛阿根廷VS英格兰的那场比赛，静静地看了起来。

这是他入职闻讯集团八年来，第一次上班摸鱼。距离下班时间只有7分钟。

尽管已经反复观摩了多次，向天盏仍然按捺不住那种心有戚戚焉的难受。被淘汰时，壮志未酬的战神巴蒂落下的英雄泪，更是烫在了他的心头上。

他按了暂停键，画面定格在巴蒂眼含热泪的那一跪。他盯着画面出神了很久，一动未动，仿若雕像般。

纵然在2001年随罗马拿到意甲冠军，巅峰时刻一时风头无两，但伤痛和体能的衰退却并没有将好运延续到次年更为重要的世界杯上，属于战神巴蒂的时代就要落幕。

属于他的时代也即将落幕。

就这样吧。

2002年6月21日，夏至，宜祈福，出行，移徙，开市。

向天盏垂眸哂笑了下，然后打开邮箱，噼里啪啦飞速地敲着邮件。

他神色一如既往的平静，丝毫没有即将引爆地雷的自觉。邮件很简短，就几句话。是他酝酿很久但一直隐忍没有说出的话。

标题是farewell，收件人是董事会核心成员。

敲下enter键时，他整个人感觉像是卸下了千斤重担，无比轻松。悬在内心已久的大石头，终于轻轻落地了。他双手枕在脑后，换了个舒服的姿势靠在办公椅上，重重地呼出一口浊气。

种种的是非恩怨，到了该了结的时候了。

一股带着盛夏傍晚气息的晚风吹过，一时间耳畔都是树叶的婆娑声，间或夹杂着些许已变得慵懒的蝉鸣声。向天盏微闭着双眼，扶着转椅换了个方向，对着窗外零星但生机盎然的各种绿植，右手习惯性按着太阳穴，左手继续把玩着那个金属材质的戒指，似乎在思索着什么。

2002年的高新开发区远没有二十多年后的繁华与热闹，还略显荒凉，办公楼外的风景只能说聊胜于无，远不如装点适宜的办公室内。但再寡淡的风景，也挡不住他此刻跃跃欲试的好心情。

看，他是个多么善解人意又有职业素养的家伙，连辞职信都是周五下班过后的点儿发出的，不影响大家的工作，更不影响大家的心情。

还有周末的时间可消化可筹划。啧。

想象着收件人看到邮件时的表情，他顿感神清气爽通体舒畅，甚至还有几分孩子气的得意。

接下来要做的事情，不出意外，嗯，就是应付各方或真心或假意的挽留和劝说。毕竟，业界闻名的天才少年总裁没有任何征兆地爆出离职，又正值闻讯集团攻城夺寨的迅猛发展时期，无论哪个角度解读都是爆炸性新闻。

如果说闻讯是通信领域内冉冉升起的明星，那么向天盏则是明星中的顶流。

通信行业作为人才密集型领域，从来都是高学历高智商的聚集地，向天盏的学历不是最高的那个，但他绝对是人群中最耀眼的那个，没有之一。

从前的漫漫岁月，他的名字都是与闻讯的各种新闻紧密挂钩不可分割，闻讯的飞速发展中有他浓墨重彩的一笔。这一次，他名字的关联词该换上离开二字。

向天盏镇定地等待着，甚至有一丝丝期盼，早已做好狂风骤雨袭击的准备。

闻讯八年，各种细节如过眼云烟般在脑海里掠过。他的眼里多了几分阴霾，却也没有了往日的狂放不羁与骄矜，很快归于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