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下的春天(1 / 2)

山里静悄悄的。

远山的夜格外的黑,风低啸着掠过草地,沙沙的响声一路从山顶传到山脚下,传到河畔树梢上,叶听着响声,和风对话:“蝉回来了吗?好久没听见他吹笛子了,真是让人想念,他的笛声和你的声音一样,让人沉浸在深深的平静里。”

风低吟着,沙沙沙,沙沙沙……

“要我说你们的声音就是远山的声音,我了解你们,正如我了解远山,没有什么值得关心的,尽是如这样般沙沙沙的声响。”

夜更黑了。

“我可要睡了老兄,为了听明天同样的声响。”

风声低了下去,被风吹起的草絮散落在杂乱的土地上,静悄悄地没了动静

“你听见了吗,叶那家伙又在自言自语,说着些没来由的话,天知道他到底在想什么,他就没什么事情要做吗?我也要睡了,可不像他,明天任务很重,我需要早点休息。”

“好,你早些睡,明早记得叫我起床。”

蝉盯着天花板心不在焉地应着蚯。从天花板上漏出的点点月光照在蝉的脸上,使他黑漆漆的脸亮了一些。

蝉看向脚下,他已经在这里待了近三百天,在地下世界,这一点点光亮已是极大的奢侈,这些光精确地落在了蝉的床上,而另一边蚯的床完全陷在黑暗里面。

蝉坐在床上数着日子,还有一周多的时间他就将破土回到地面了。山里的画面一下跳进蝉的脑海:明艳的阳光,新鲜的空气,清晨的露水耷拉在树丛里,反射出彩色的光,照得树也亮,草也亮,两只松鼠从树上跃下,快速跑过树丛,身体带走这些露水,去争抢刚刚熟落的松果,忽地惊起湖里的鸳鸯,泼开一大片水花,弄得树丛更湿了。太阳越升越高,树林变成一整片彩虹。蝉想着想着,带着笑睡着了。

“该起床了,瞧瞧你床上的太阳,你都快成花斑蝉了。”蚯整理完床铺,边扫地边叫着蝉起床。

“笛子给你擦好放桌上了,我该出门了,今天得把东边的土松一遍,让花长得好好的,那孩子情绪可不稳定,一到夏天就把日子过得一团糟,我不能让她误了夏祭。也不知道草怎么样了,哎,那小子……我走了,你照顾好自己。”

蝉早就醒了,却没有答应蚯,他望向桌上的笛子,挣扎着起了床。

这把笛子从有蝉以来就跟着蝉,它叫日笛,不是普通的笛子,笛声一出太阳就会变得炙热,地上的温度会随着笛声响起的时间变长而上升。远山的创造者赋予蝉这样与生俱来的能力与使命,为夏天的夏祭做准备,相应地,创造者为此答应给了蝉夏天回到地面的机会。

蝉在地下吹笛时,影响范围小,不会波及到地上,但蝉自己的嘴唇却无处可逃,一年三百天不停的练习使蝉的嘴上被烫满了血泡,地下住处也比别的地方热很多。

今天和三百天中的任何一天都一样,吃完早饭蝉就要开始练习了,他强忍着恶心拿起了笛子,对着这一直折磨他的笛子,蝉深深地叹了口气,为了重见天日,别无选择。

呜…呜…

呜…呜…呜…

呜…呜…呜…呜…

空气变得越来越躁热,蝉的嘴角渗出鲜血。他早已习惯这样的疼痛,只是希望能换个吹奏笛子的方式,让一切没有那么枯燥。可每次当他尝试着转换音调的瞬间,笛子就会烫得拿不住,冥冥之中有什么控制着笛子只能发出呜呜呜那般毫无起伏的声响。

蝉的吹奏时间越来越久了,嘴唇也越来越皲仄不堪,三百天的积累刻在上面,刻在蝉的心里。

呜…呜…呜…呜…呜…呜…

最长的一段吹奏结束了,房间里已经热得不行了,墙角上褪下一块泥。蝉汗流浃背,一下瘫坐在地上,他拭去嘴角不停冒出的血,血很快染透了整张纸,蝉累得快要晕厥,他看着天花板缝隙中越来越暗的地上世界,逐渐失去了意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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