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第十四章 树与树根(上)(1 / 2)

  话说回来,刘德成就是真上山了也没用,一来他从小被秀姨当金子捧着,哪识得山上的路?二来,人家三美压根就没回去呢。她在县城瞎晃悠,躲人,躲电话。白天上网贵,她就去包夜,在网吧既能睡觉又能查资料看视频,几天下来,笔记本都写满了。

  这样过了七八天,三美把给凤丽准备的冬天衣物都买齐了,送到学校去时,才和凤丽详细说了这回事。

  凤丽倒是没有很惊讶,这本来就是三美能干出来的事情,她就是心疼三美住了几天破网吧,带着狗也去不了好网吧,并且指定没少挨骂哩。可目前她更多的还是担心,家里的老房子早就被叔伯他们推平了,三美这一回去,天气就转凉了,她住哪儿?吃啥?这回租林子借的钱都是要赶紧还的,接下来的生活,三美该怎么办呢?

  第27章 第十四章 树与树根(上)

  日娃在村集上撕豆腐时,听到豆腐摊的男男女女都在议论向羊村那个女收购商刘三美承包山林的事情,一下子就想到那天在菌厂门口和三美对话的场景,整个躯体痒得不行,心毛毛的,浑身难受。他吃不下去了,绷着脸回到车里。

  有时候他回头看看自己做过的事、说过的话,一种对自己的嫌弃就会从心底钻出来。他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这么割裂,每一次心里那个一个高尚的、柔和的、包容的自己,一意识到在同一具身体、同一颗大脑下面,还装着一部分自私的、狭隘的、愚蠢的自己,他就痛苦不已。

  这样的痛苦立刻唤醒了他一直想要遗忘的一件小事。

  小时候母亲在菌子加工作坊打工时,他放学就到作坊等母亲,后来时常和老板的儿子一起在厂里的酸木瓜树下斗蛐蛐,有一次,他的蛐蛐赢了,对方气不过,站起来一脚把他的蛐蛐踩死了,蛐蛐肚子里的白色浆液蹦出来,射在他的鞋子上。

  看着站在面前穿着格子裤和衬衣的男娃,白白净净,比自己矮了一个头,他可以很轻易的把他推倒在树下,或者把他的蛐蛐撕成四块,但是他没有那样做,他捏紧拳头,在心里不断地对自己说:“他的坏脾气是他的问题,不是我的问题,我不能因为他不好,变成和他一样的人”。

  那时候ᴊsɢ日娃很瘦,印着黄色汗渍的背心穿在他身上,就像田里,用两根棍子和一件破衣服扎成的简易稻草人,风一吹,衣服摇晃得快要飞走掉。

  那个夏夜,一个8岁的男孩蜷在席子上不断地劝服自己,不要生气,不要发怒,不要报复,然而直到凌晨5点,男孩还是无法克制内心的难受,小心翼翼地跨过母亲和其他熟睡的女工,冲到老板的院子外面,把晾在铁门装饰上的一只男童皮鞋踹在怀里,飞快地跑到工厂背后的阴沟旁,用尽全身的力气撕扯那只皮鞋,直到筋疲力尽。

  那只皮鞋就像心里一条细小的裂缝,每当他低下头审视自己的人格,裂缝就会疼起来、痒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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